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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不會遷就你一個人，不會憋氣就調整成高頻率低深度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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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鄖西市，這是他生活的城市，也是這次他的新作《C計劃》粉絲見面會的地點。

一金碧輝煌的展館場外，謝雨將那張半個巴掌大的紙簽小心翼翼放回錢包里，像放著一件珍寶，她已記不清自己看了多少回，她甚至熟悉到能閉著眼睛毫不費勁臨摹出這些字跡的走鋒。

——兩年前——

《烈火雙息》劇組突然凌空而降，在巨藝學院抓壯丁，謝雨就是其中一位。其實與其說是抓，還不如說是她絞盡腦汁去自投羅網的，對，舒安安就是這么形容的。

在校學生深知那位已經步入星光大道的優秀學長——季蘭杦擔當男一，一個個可謂是擠破了頭要去與他同框。

學長又高又帥精通各種技藝，還很神秘，雖然就讀巨藝，可有專門的導師輔導課業，能在校園里見到本尊，簡直堪稱被幸運神附體。可以說那人當年已經有了明星潛質，能大紅大紫，也是早晚的事。

他自帶發光體質，像一顆耀眼的星星，校里校外的女迷們數不勝數。

那時候謝雨的閨蜜兼同桌黨也就是舒安安，正在與一校外的帥崽早戀，眼里容不得他人，自然對那星星不感冒。至于后來為什么會和那帥崽拜拜，后續揭曉。

先說這邊，謝雨進了劇組一共見了那人，一、二、三、四、五、六……對，見了三次。

第一次——

進劇組一個月后，她躺在各種地方五花八門‘死’了十來次，因為不精通演死尸的竅門，‘咔’到導演想罵爹娘，她也越來越懷疑自己的能力，于是越演越砸，‘死’的時候胸膛起伏更是洶涌，就是那種越想控制越適得其反那種。

“你，你你你叫啥來著？對！謝雨！你當初信誓旦旦說什么來著，最擅長演死尸？你說你很能抖，還能演被重機槍瘋狂掃射中彈的死法，我看你就是來扯的吧？？”

“導演！再給我一次機會！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她不能就這樣被削掉，因為下一場戲她將變成一流寇，‘死’在男一季蘭杦的手里，那是她夢寐以求與他唯一的一場對手戲啊！

導演扶了扶自己鴨舌帽的前舌，看著謝雨血跡斑斑臟兮兮的小臉，那一雙水靈眼睛睜得圓鼓鼓的，并且隨時都要往外冒水的趕腳，咳嗽了兩聲，說道“姑且再信你一次，那，再去給她臉上潑點血，都干了都，唉，簡直就是浪費我劇組資源，這盆血可是宰了頭豬……”

“陸導”

謝雨身后突然傳來一道沉緩的男聲，來的猝不及防，不由讓她心里一驚。

只見那穿著華麗戲服的欣長身影已繞到她的前方，背對她，對鴨舌帽導繼續沉聲緩道:“這場戲可以不用死尸，遠鏡頭，放道具就好”

“蘭大，我可以理解成你在為這丫頭開脫？”

“倒不是，我行程有變，拍完這場還得飛別處，不能因為一人，耽擱了我的”

男人話音未落，鴨舌帽導偏著頭對跪坐在地上的謝雨嚷道:“丫頭！聽到了沒！還不爭點氣！還不快好好演！只有一次機會，真的只有一次機會知道沒！”

“好好好！我，我我一定好好演！謝謝！謝謝導演！謝謝……”

謝雨嘴里說道，目光卻癡癡地望著那仿佛透著寒氣的背影，說到后面聲音不由有些沙啞。

她正準備重新躺回方才那姿勢，季蘭杦緩轉過身，輕描淡寫看了她一眼。戲服的袖擺有些長，他往后輕拂，大步流星繞她而去了，留下她收不回的目光。

好半晌，謝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上干裂的血塊有些割手……

“準備好了嗎丫頭？”

“嗯，準備好了……”

——

一刻鐘后——

被砸在地上的劇本濺地黃灰四起，鴨舌帽導手扶太陽穴，對旁邊的工作人員有氣無力道。

“去……上死人道具……”

——

據說季蘭杦最后還是錯過了航班，謝雨慚愧不已，再沒臉求著劇組收留。至于可能與那個人的對手戲，應該是徹頭徹尾泡湯了。

那段時間正好國慶前期，機票難搶，一周后她終于購到了回陽城的機票，她就要離開劇組了，下次見，不知什么時候。

——

“請假？？陳曉菲為什么突然請假？”

“早上的事，都到火車站了才給我們發的消息，說她姐要生了沒人照顧月子……導演要不，還用道具？”

“你怎么不去死，道具你給配音啊！你們簡直了，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那，那現在怎么辦？要不用男龍？”

“怎么辦怎么辦！謝雨呢！她機票是不是今天？人呢？走了沒有？！”

“不，不知道”

“還不快打電話問問！”

一臉焦灼又憋屈的工作人員正準備掏手機，設備后方的假山后突然冒出一笑臉盈盈的小妞，她今天臉蛋兒很干凈，沒有多余的妝容，模樣有些清秀。

“導演導演，我在呢！你找我啊？”

謝雨跑來笑道，鴨舌帽導微微一愣，似笑非笑道“你倒像個土地婆啊，怎么樣？這幾天有沒有好好鉆研怎么去死啊……”

“導演您這話說的，導演放心，這幾天我抱著水盆練了憋氣，現在能憋一分鐘了！”

“一分鐘怎夠，這場可是長鏡頭，算了算了，先去換衣服再說”

“好勒！”

——

一個時辰后，謝雨換了一身破爛的粗布素衣，素衣外被圈了幾圈又粗又沉的鐵鏈，鐵鏈端口一碩大的枷鎖吊得她有些直不起腰，臉上這次沒被潑血——改成抹泥，嗯，流寇造型很完美，接下來就要看她‘精湛’的演技能不能征服在座的各位了。

接下來的一刻鐘里，她不安的看了看四周，大家各忙各的暫時沒有管她，她試著換了幾種較‘舒適’的姿勢或躺或坐，直到某一束星光突然闖進她的視野，讓她心跳直漏了半拍。

他來了，一襲白衣一柄長劍，銀冠高聳，黑瀑散落在腰間，一陣輕風拂過，在風中微微張亂……那緩步徐來的欣長身影，就像一尊出塵不染、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需要對一下臺本嗎”

他蹲下，與她同高，沉聲問道。那張與她近在咫尺輪廓分明的臉上，眉宇間透著淡淡的星辰，這個距離在謝雨看來，有些教人窒息，好像不用她刻意去演‘死尸’，仿佛已經死了一萬次。

“看來不需要”

季蘭杦淡著眸子扔下這句話，轉頭對鴨舌帽導的方向輕點了下頭。

“謝雨，準備好了嗎？！”

“……”

“謝雨！”

“噢噢，是，導演我準備好了！”

她鬼使神差應道，急忙站起了身，裹在身上的鐵鏈隨即發出嘩嘩的碰撞聲，站好了姿勢，竟沒敢注視眼前那人的眼睛。

“謝雨！干什么呢！眼神戲，瞪他，你躲啥躲？啊？！”

“好，好！”

聲落，謝雨咬緊牙關，無比艱難地視了對方一眼，可能臉上泥太厚，臉被繃得緊緊，眼皮也很沉……

“謝雨！你到底行不行！”

“行！我行！”

她不能這樣下去，這可是，唯一一次與他的對手戲，她不能再搞砸了。謝雨，現在眼前的這個人不是你的曙光，不是你的星星，他是殺你族人，不給你一線生機的仇人……

“20場108鏡——Action！”

話音剛落，男人原本淡然的眸子突地一沉，瞬間進入角色，下一秒謝雨便被一冰冷的大手鎖喉，讓她有些猝不及防，緊接著，喉間的窒息感越發濃烈起來。

她沒有看錯，那雙深黯的眼里透著的，是一股赫人的殺氣。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導演壓聲緩道:“好，很好，謝雨眼神再到位一點，對，對就是這樣……好，臺詞，來……”

“你放了走他”

“不放走他，以后，誰，來替我們報，仇……”

“你以為，他便能就此逃掉？”

“太子殿下，兩日前，您在穹都邊境看見的那隊車馬，可曾熟悉？”

——

“給探子鏡頭！快”

——

“報——”

“何事報來？”

“稟報太子，逃犯在穹都邊境與蕭樹等人匯合了！”

“他要反……”

“太子！我們要不要追！”

“不用追，放信號讓穹都城聶都統帶兵把他們堵在沉崖山谷，包嚴實了，一個活口，都不許留……”

“太子，那這個女人……”

“與本王背道而馳的人，自然，也要殺的……”

——

“鏡頭，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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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的話音剛落，鐵鏈碰撞的聲音嘩嘩響起，謝雨即刻被一大掌推倒在地，黃土灰飛覆了她的一雙草鞋。與此同時，男人劍柄出鞘，下一秒劍身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項間。

“謝雨，閉眼睛，別瞪了，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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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演戲，可在那人的眼神里，她看到真真是凜意十足的殺氣，有一瞬間，她仿佛真真是命運坎坷的女流寇，感受到她最初殊死拼搏到絕望不甘，以及到最后的視死如歸。

再見了

季蘭杦

“血包，快上，謝雨你注意一下，你已經死了，蘭大，把劍扔在她的腹上，謝雨！憋氣別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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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持續的風一直卷起的黃沙，又或許是剛剛被那人鎖喉太久，謝雨只覺得一時胸悶得緊，忍不住想咳嗽。

“謝雨！劍都快被你喘掉下來了！你怎么搞得？！”

“導演！咳咳——我想喝水！”

“好你先別動！你，快去喂她”

一旁的工作人員聽罷，趕緊舉著水杯小跑上前，喂了起來。沒想謝雨剛喝了兩口，又被快速嗆了出來，下巴處的泥妝也順勢被洗掉一大塊。

導演見狀幾乎彈跳起身，兩步上前徒手抓了把黃沙就是在她下巴處胡亂一抹，謝雨望他尷尬一笑，忍不住抬頭瞄了一眼上頭那位白衣飄飄的男人，男人雙手環胸，漫不經心得望著別處……

“好了你給我接著死！”

鴨舌帽導怒道，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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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咔了若干次后，謝雨依舊咳嗽不止，現場的工作人員無一不臉青，她欲哭無淚，握著的拳頭幾乎陷入土里，現場一度尷尬，氣氛也尤為緊張。

直到季蘭杦的雪白戲服被揮飛的沙埃染成了淡黃色，他依舊垂著那雙漠然的眸子，又是清冷得看了一眼地上那人后，默默離開了。

“蘭大，蘭大你去哪？我已經讓人去給她拿止咳藥了，你別走再等等”

鴨舌帽導三兩步上前拽住季蘭杦的胳膊，季蘭杦側頭說道:“去下洗手間而已”

“噢，噢呵呵呵，嚇我一跳，我還以為”

鴨舌帽導尷尬的直搓手，季蘭杦并沒有接著離開，半晌，突然說道:“陸導，龍套的標準，是否該提升一下”

“我沒記錯的話，她也在巨藝就讀，她可是你師妹啊……”

鴨舌帽導演語重心得長說道，許久，季蘭杦才緩聲回道:“我為我們巨藝有這么不專業的學生感到羞恥，希望這是我與她最后一次合作，從今往后此人在我每部戲的黑名單里，希望您記住……”

“好，好的，這場拍完她也殺青了，不會有以后了你盡管放心”

“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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