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識連連拉扯懷薇，想阻止她大放厥詞，但被拼命阻攔的懷薇非但沒有收斂，反倒變本加厲地吐槽仙界近年來的一些虛假做派：“再說了，仙規(guī)仙條都是假的，居然讓一個跳梁小丑出來上躥下跳，隨意蹦跶？金烏族跟鬼族牽扯不清，本就有錯，他還有理了？既然仙界管不了，我不介意替他們管管，還真以為自己高高在上，是天地至尊了？沒有眾生，哪來的仙？”

“呦呦呦，阿薇啊，咱能不能別那么狂啊？這軀殼剛修好，你又想惹事啦？”顧識見懷薇的倔脾氣又犯了，趕緊給她潑冷水，讓她冷靜冷靜，又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這不是說暫避鋒芒嗎？沒說不讓你還擊，但好歹等咱們找到合適的軀殼之后，再跟他硬碰硬?！?

“仙不犯我，得過且過，仙若犯我，別想好過?！睉艳币馑己苊黠@，反正別惹她就對了。

顧識見懷薇冥頑不靈，實在無計可施，求助于一旁沉默的妖怪，鳳界低頭，玄甲苦吃，長老望天，僅剩一個半幽看著還算靠譜，于是輕聲道：“半先生，你也來勸勸阿薇。”

“唯吾神之命是從?！卑胗拈_口了，也不啰嗦，一句話表明自己的立場，旗幟鮮明。

顧識扶額，他怎么就忘了半幽是個唯懷薇主義者，永遠在“助紂為虐”的第一線，放火幫著搭柴，殺鬼幫著遞刀，打架肯定沖在最前面，要是金烏族真來了，他絕對是那個一言不合就開打的，能幫著勸她才怪，于是朝最有正義感的長老使眼色，將希望寄托于他身上。

“一味退讓解決不了問題，仙也要講理。”長老果然出聲應援，不過是跟懷薇站一邊。

“對對對，要有骨氣，不能退讓?！庇X得長老所言有理，玄甲也來湊熱鬧，附和著點頭。

顧識心累，暫時不想看見這群糟心的神妖怪，于是他去——結賬了。

“說說音樂節(jié)的事，準備得如何了？”懷薇見顧識氣憤而去，換了個話題，聊起音樂節(jié)。

“音樂節(jié)每年都會舉辦，相關的準備工作族里早就駕輕就熟，現(xiàn)在基本上都是小輩接手，我們就在旁邊指揮就好。早在一周前就開始準備，到今天基本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設備調音而已，今晚就能弄好?！兵P界說起音樂節(jié)來眉飛色舞的感覺，看得出來他很是期待。

“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懷薇又開始背誦古文，而后表達了向往之情，“鳳凰自古便是祥瑞之兆，能聽到鳳凰之歌，見到鳳凰之舞，都是在和平年代。”

“尊神所言極是。鳳凰一族歷來崇尚和平，歌頌太平盛世，古時還能時不時自歌自舞一番，但自從隱居后，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于是只能自發(fā)組織音樂盛宴，以抒胸臆，權當自娛自樂罷了。”鳳界的語氣中難掩惋惜之意，隱居一事的確對鳳凰一族影響極大。

“期待你精彩的表演?！睉艳闭{侃起鳳界來，以此緩和忽然變得沉悶的氣氛。

鳳界淡淡地說：“恐怕要讓尊神失望了，小妖鎮(zhèn)守結界，不得擅離，無法參加音樂節(jié)?！?

“咦？旋龜族有難，界守大人不是前往相幫了嗎？為什么現(xiàn)在結界內的音樂節(jié)不能參加呢？”玄甲對昨天見到的炫麗鳳凰仍然記憶猶新，想起鳳界去過旋龜族，不禁提出疑問。

“鳳陽與小妖必留其一，昨日由鳳陽代為鎮(zhèn)守，小妖才得以脫身前往。”鳳界解釋。

“原來是這樣啊，多謝界守大人，界守大人辛苦了?！毙走B忙感激，而后提出安慰。

“鳳凰一族同心同體，鳳陽表演和我表演沒什么區(qū)別。鳳陽的表演一向是每屆音樂節(jié)的大熱門，被評選為最優(yōu)秀的節(jié)目，定不會讓尊神失望?！兵P界看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拭目以待。”懷薇見鳳界心中并無芥蒂，也不打算做多余的勸解，只是應和他的話。

“界守大人沒有親眼看過音樂節(jié)嗎？一次都沒有嗎？”玄甲還在替鳳界覺得可惜。

“以前條件不允許，但這幾年，我每年都可以看，好像親臨現(xiàn)場一樣。”鳳界故作神秘地逗弄天真的玄甲，在他一臉疑惑時拿出一個事物，開始科普，“因為我有這個，手機！”

玄甲大聲喊道：“我見過這個，薇姐姐也有，原來叫手機嗎？這個有那么神奇嗎？”

“我送你一個，你自己感覺一下它是不是那么神奇。”鳳界倒是慷慨，直接承諾送手機。

“謝謝界守大人，我喜歡藍色的殼?！毙滓膊煌妻o，不僅泰然接受，還會挑選顏色。

“行，走，我?guī)闳?，你自己挑，喜歡什么顏色就選什么顏色?！兵P界也是雷厲風行。

于是玄甲就興沖沖地跟著鳳界買手機去了，看著那兩個雷厲風行的背影，一桌神妖怪詫異了一小會兒這場出行最后的神展開，而后心滿意足地回鳳陽安排的住處，休閑娛樂去了。

音樂節(jié)在晚上舉辦，場地選在人跡罕至的深山中，考慮到懷薇的身體狀況，由半幽化出貛疏原形，馱著懷薇先行出發(fā)前往，下午出發(fā)，而其余的稍晚一些，于傍晚時分瞬移前去。

臨出發(fā)前，懷薇向鳳界提出要求：“把音樂節(jié)的地址定位發(fā)給我，免得到時候迷路。”

“我說，阿薇你又不用走路，完全是顧先生出力?！鳖欁R覺得懷薇根本就是無理取鬧。

“就是他出力，我才擔心迷路好嗎？獸形狀態(tài)下，他是個路癡。”懷薇說出事實真相。

眾妖怪看向一旁默不作聲可又與往常不大一樣，略微有些尷尬的半幽，都不敢相信如此英明神武的他居然不認路，但半幽沒有否認懷薇說的話，所以他的確是路癡，無可置疑。

“尊神恕罪，因音樂節(jié)選址需保證絕對隱秘，電子地圖上是無法顯示的，因此無法用手機定位到達。但小妖可以提供具體的方位，讓族中后輩在入口處接應?！兵P界說出了難處。

“既然如此，那沒辦法了，去青丘山上抓只灌灌回來給我們帶路?！睉艳睂Π胗南铝?。

“是?！卑胗膽暥?，因“我們”二字欣喜非常，語氣聽起來都活泛不少。

“幽大人看上去蠻開心的，被薇姐姐說是路癡還這么高興，為什么？”玄甲不明白。

“因為某位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不再為難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了?！鳖欁R笑嘻嘻地回答。

“多嘴。還想試試封口術嗎？”懷薇一個眼風掃向顧識，陰惻惻地威脅他。

顧識在嘴上做了一個拉鏈的手勢，意思是他閉嘴，可臉上的表情仍寫滿了調侃。

一旁的玄甲盡管看不懂懷薇與顧識一來一往的玄機，也聽不懂他們的話，兀自笑得開心。

半幽的動作也快，一刻鐘的時間就回轉，還帶回了一打，整整十二只灌灌。

看了掙扎不休的灌灌們，顧識忍不住調侃玩笑道：“我說半先生，人間最近提倡綠色環(huán)保，愛護大自然，妖族是不是應該學習一下？抓灌灌是為了引路的，你卻一抓就抓這么多，連起來跟一串氣球一樣，是不是不太友好？你瞧瞧他們一個個，跟要上刑場一樣，視死如歸。半先生你聽，他們都在罵你殘忍呢。不過也難怪，你這么做確實不太合適?！?

“以防萬一?！卑胗牡拇鸢敢幌蚝啙嵜髁?，且一針見血。

“乖鳥兒，幽大人到了音樂節(jié)就會放了你們的?！毙自噲D安撫這群嘰嘰喳喳，有些聒噪的灌灌，可是沒用，于是問懷薇，“薇姐姐，這些鳥怎么一直在罵人啊？他們不累嗎？”

“《山海經》記載：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如呵，名曰灌灌?！睉艳北惩陼?，見玄甲仍是一臉茫然的模樣，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就是說灌灌這種鳥，長得像鴿子，叫聲聽起來像兩個人在相互呵斥，所以你覺得他們一直在罵人，其實他們只是在鳴叫而已?！?

鳳界將音樂節(jié)的舉辦地址用妖力輸入灌灌的腦海中，如今萬事俱備，懷薇準備啟程前往音樂節(jié)，落后一些的半幽與顧識擦肩而過時，聽他如是說道：“阿薇其實很心軟，她做不到拒絕施加給她好意，也不可能永遠冷著一張臉。”

“吾神一直很心軟?！卑胗娜缢够貞?，看定前方懷薇的背影，眼神溫柔繾綣。

“阿薇的心軟也是有限度的，半先生，愿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心軟?！鳖欁R又加了一句。

“求之不得，既得之，定珍而重之?！卑胗牡幕卦拕e有深意。

一妖一怪的對話在懷薇的吆喝聲中結束，只聽她在前面喊：“速度快點，等你呢?！?

“來了，吾神。”半幽大聲回應，而后朝懷薇所在之處疾行而去。

懷薇在前，半幽在后，彼此之間隔著半步的距離，走在一塊兒的身影看起來極為協(xié)調，后頭的故意遷就前頭的步伐，使得他們步調一致，仿佛已經一起淌過了萬年的時光，美好而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