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著城區線直行，不時轉一個彎。視線內的綠化帶將馬路隔離，每過一個站，就下去一波人，直到經過一個站。

扎著高馬尾的女生下車，身后跟著一個少年。

這里離市區不遠，逛街購物極其方便，這里的小區價位中上，比不上市中心砸金般的價位，但比一般小區設施更完善。

進入小區，兩人邊走邊聊，兩人都是穿著秋季校服，看起來特別清爽，妥妥一道風景線。

“叮——”的一聲，兩人進了電梯里，虞萄轉身摁了個數字。

電梯內顯示的數字逐漸升高，不一會兒就到了。

“我家就在這。”

虞萄一邊說，一邊領著他往前走，直到走到了一扇緊閉的棕色的門前。

虞萄按了按門鈴，里面就傳來一陣走路聲，沒多久，門被打開。

女人握在門把上的手松開，朝著外面的人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

虞芷欣面容淡雅，穿著一件駝色開衫，頭發被隨意地別在耳朵后，嘴角弧度很柔，招呼道:

“快進來。”

面前放了一雙男式拖鞋，虞萄注意到了，應該是她媽最近買的吧。

她們家布置得很家常，有一股溫馨的感覺。當時還是虞芷欣手把手過關的設計。

等把東西卸在沙發上，虞萄拍了拍林昭嶼的肩膀，捂著笑踮腳在他耳邊說:

“我跟你說，你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可別夸過頭了”

“？”

虞萄笑笑:“你待會就知道了。”

看著她神神秘秘的，林昭嶼跟上。

“餓壞了吧你們。”

“先吃飯吧。”

說著就準備了飯筷，擺放在餐桌上。

三人就坐在飯桌上，虞萄坐在餐桌一頭，她媽和林哥坐在她旁邊，相對著。

目前來說氣氛還好。

餐桌上擺了四個菜，兩葷兩素，配色很好，色澤鮮麗，都是一些家常菜。

剛開始吃，虞芷欣笑著朝著對面的林昭嶼說:“多吃點。”

“謝謝阿姨。”

林昭嶼微笑點頭。

虞萄指了指他面前的糖醋排骨，面前的糖醋排骨色澤亮麗，還冒著熱氣，湯汁散發出一陣香味兒，聞著就饞。

說著還夾了一塊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你吃一下，這個五星級大廚做的呢。”

林昭嶼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樣，點點頭，乖巧地拿著筷子，夾著那一塊吃了一口。

確實很好吃，口感很好，比家常還家常。

虞芷欣寵溺地搖了搖頭:“你啊你，就知道貧。”

“你就不能給你媽留點面子嗎。”

虞萄淘氣著聳了聳肩，然后夾著菜到她碗里:“媽，好吃著呢，多吃點。”

看著面前這畫面，不知道為什么，林昭嶼突然有點羨慕。

這種親情，他有多渴望。

就像被困的囚徒有多么渴望出獄。

一時間他的有點發怔。

虞芷欣笑了笑，望著前方:“聽萄萄說，你成績很好。”

林昭嶼回神:“還可以。”

虞萄在一旁扒飯，心里嘀咕著那是相當的可以。

“聽我家萄萄說，你在教她學習。”

“你多擔待了。”

“也沒什么。”

林昭嶼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很禮貌地回答。

等吃完了飯，虞芷欣拍了拍虞萄的肩膀:

“寶貝你去洗下碗吧。”

虞萄看了坐在沙發上的林昭嶼一眼，抿了抿唇，然后說了個好。

廚房里面傳來水聲。

柔軟的沙發陷下，虞芷欣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然后把果盤倚在他面前:

“吃點兒水果啊。”

林昭嶼禮貌笑:“謝謝阿姨。”

“沒事。”

她說的很輕，細長的眉眼往廚房那兒一瞥，唇瓣染上笑意，目光收回，虞芷欣轉頭，開始打量起來眼前的男生。

如果說剛才飯桌上面是慈眉善目的，也只不過是有時候一瞥，這個時候則是赤裸裸的，帶著犀利的目光看著他。

虞芷欣知道，男生挺不錯的，英俊大方，成績還頂尖的好。

她支虞萄去洗碗，是有原因的，她已經沒有那個耐心了，但還是習慣溫水煮青蛙。

她笑著問“你和萄萄不是一個班的？”

“嗯。”

聲音很淺。

“你家住哪兒啊？”

“蕪城那兒。”

虞芷欣停頓了幾秒，好像在腦袋顯示的坐標上搜尋這個位置。

她沒再問了:“那兒離九中倒挺遠的。”

時間過得很慢很慢，像是被什么抓著不放，虞萄覺得時間過得非常的慢。

林昭嶼從容不迫地回答著問題，侃侃而談，從骨子里面透露著的談吐落落大方，自信，不扭捏。

兩人聊些有的沒的，頓了頓，虞芷欣突然問了句:

“你對我家萄萄有興趣嗎？”

她在商場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看人一向很毒，剛才她就觀察，兩人挺合的來，接觸時有說有笑。而且少年有意無意地就會往她那兒一瞥，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小細節往往代表內在的想法，就算現在沒有，以后指不定會有。

畢竟這樣的少年太優秀，太迷人。

這樣的人確實很驚艷。

越是驚艷，就越是深淵，引人下沉。

自己不就是嗎。

虞芷欣嘴角淡淡地一曬。

虞萄她還小，自己的女兒，她還是知道一些的，對這種類型沒有抵抗力，到時候指不定任人拿捏。

虞芷欣從旁邊的包包里拿出紙和筆，手女人手指又細又長，轉起了筆來。

她在等他的回答。

林昭嶼垂眸盯著她的動作，在餐桌上他就注意到了，她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那有圈白的，那一向是老煙手會有的，就像現在，她手中把玩著黑筆，不時還在那手指間摩挲，他想著這個女人不簡單。

他覺得，要不是虞萄在，她很可能會點根煙吞云吐霧。

端坐著，他如老僧入定一般，談到這個話題完全沒有少年的羞澀，淡淡道:

“或許吧。”

他坦誠地說出來，像個莽頭小子，但一雙黑眸卻沉淀著理智，面對她如火烤般熾熱的目光，他淺笑相迎。

虞芷欣倒是驚訝了一下，手中的筆順著手指來到了食指和無名指之間，夾住，放在茶幾上，然后雙手交叉，緊握。

“你這么說，就不怕我從中阻攔。”

他直說:“怕。”

“我不讓她早戀。”

“那我可以等。”

“萄萄她成績不太好，恐怕你們不太匹配。”

“她值得。”

兩人一問一答，內心卻不似語氣那么平靜，好像下一秒就能掀起波濤洶涌。

這會兒林昭嶼腦海里面突然浮現虞萄那句話，要是她媽媽問點什么就換話題跳過。

他恐怕不行。

她看著他，語氣還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淡淡諷刺:“年輕人，我勸你一句。”

“別想著一些情情愛愛的，太早的果子，是酸的。”

說著還舉了個例子:“這樣的葡萄一般都是酸的。”

“剛不巧，我家種過葡萄樹，也不知道為什么，不管早產，晚產，結出來的果都是甜的。”

“……”

她頭一次被這么一個毛頭小子，被懟的說不出話來。

她輕笑了聲，也算見過了大風大浪，這點對她來說不算什么，臉上也沒多大表情，在她眼里這小子還是太毛躁了，她用慣有的語氣:

“我不可否認，萄萄她成績確實上升了，這個和你有關，我該好好謝謝你。”

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但你對我女兒有興趣。”

她嘴角掛著淡淡笑意，似胸有成竹:“我可以讓她轉學。”

“以前是因為她不想學，現在想學了，這樣就夠了，就算沒有你，她依舊可以很好。我可以找個理由，把她轉到最好的學校，請好的家庭教師，這樣效果也不會太差。”

林昭嶼簡直快要拍手叫絕了:“好主意啊。”

虞芷欣嘴角有了深深笑意。

她現在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已經達到了試探的底線了，既然已經探到了底，自然得采取措施。

他說，眼神堅定:“但我認定的人，我就不會放手。”

頓了頓，林昭嶼禮貌著微笑:“這一點，您也和我一樣吧。”

時間就像是在這會定住，氣氛焦灼，空氣中的火花十足，好像下一秒就能把煙火點燃，噼里啪啦炸開花，把兩人的理智給炸沒了。

空氣蜉蝣般流動，細微的流水聲在耳旁無限放大，還能聽到碗碰撞發出的聲響。

時間安靜，空氣安靜，三個人內心卻不安靜。

這會兒虞萄火急火燎地洗著碗，好像她多拖一秒，就會讓林昭嶼更煎熬一秒。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焦急萬分，手上的動作不覺加快。

等洗碗了碗之后，虞萄腳底生風，朝著客廳小跑而去。

剛到，兩人看起來兩個人聊的還挺開心的，都在笑。

虞萄壓住擔憂和著急地問:“你們在聊什么呢？”

他們兩人相視一笑，虞芷欣開口:“沒什么。”

然后伸手掏出了手機，她溫柔笑笑，把筆和紙放進包包里:“你在這兒招呼同學，我公司里面還一點事兒，我就先走了。”

虞萄點點頭:“好。”

等到虞芷欣走了之后，虞萄坐在林昭嶼身邊，仰頭碰了碰他的手肘，好奇寶寶式地問:“我媽剛才說了什么啊？”

“沒說什么，就是跟我打聽一下你的學習方面的。”

虞萄“哦”了句，顯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過了會兒，林昭嶼眼眸黑漆漆的，直看著她，語氣有些神秘莫測:“你媽還挺關心你的。”

虞萄點頭。

林昭嶼笑而不語。

手剝著橘子皮，粉色的指甲蓋泛著點橘黃，虞萄大手一揮，一時來了戲:

“來，林大爺我剝幾個橘子給你吃。”

林昭嶼眼皮微掀，接過她的戲，壓著嗓子說卻又極其敷衍道:“謝謝小萄子。”

橘子皮被卸光，橙色的果肉飽滿，橘絡交叉縱橫分布，虞萄把橘子遞過去。

本以為他會伸手拿，結果林大爺懶散地起身，弓了弓背，頭低一下就用嘴給咬住了。

“懶。”

林昭嶼笑了聲，懶洋洋道:“那也不能對不起大爺這個稱呼啊。”

虞萄又剝了一個，放進嘴里，邊吃著邊轉頭問他，發出邀請:

“你要去我房間看看嗎？”

林昭嶼反問:“行嗎？”

“可以。”

女孩子的房間里面有股淡淡的香氣，墻壁被刷成粉色，走過去，一排書架貼著墻邊，上面白擺放著許許多多的動漫手辦。海報貼在醒目的地方，房間里東西很多，卻整理得干干凈凈，擺放得有條不絮。

虞萄坐在凳子上，發話:“除了衣柜，抽屜，隨意看。”

看了一圈，林昭嶼很快就就被她桌面上的一張照片給吸引住了，走近拿起來看。

“這個是你？”

虞萄點頭。

照片上的小姑娘穿著漂亮的小裙子，黑葡萄似的眸子彎成月牙，眼睛里面就像是有星辰，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手里抱著一只小狗狗玩偶，笑得很甜。

“你小時候就是個蘿莉啊，挺可愛的。”

虞萄勾了勾唇:“那是。”

“小時候我可是人見人夸呢，小區里面的阿姨們見了我就想捏我的臉呢，那會兒也不怕生，就被她們一個一個抱著，一口一個寶貝寶貝的叫。”

林昭嶼笑出聲來，看她。

“你小時候挺乖的。”

虞萄沒有反駁，這個倒是真的，哼哼了句:

“乖的別人就喜歡。”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樣，她心像突然間被一只手一把拽住，緊漲的感覺讓她身體輕微一顫，從旁邊撇了一眼，發現他還在盯著照片看，松了口氣，虞萄很快壓制住自己腦中的想法。

“為什么這么說？”

虞萄抬起頭來，輕描淡寫:“道理很簡單啊，你越聽話，你越乖，大人就越安逸，就越喜歡你。”

頓了頓，她疑惑著湊近說“你不也喜歡乖的嗎？”

林昭嶼愣住，視線對齊，放下相框，他緩緩地笑起來:“你這么說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