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林昭嶼打架這事兒，秦媛肯定得管。
她倒是沒想到，自己兒子這么能打。
這事兒也好解決，知道了林昭嶼的身份，他也沒再放肆了。
等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后，秦媛找林昭嶼聊。
她坐在那，神情冷淡，眸子里像是有座他越不過的重巒疊嶂。
“你為了女生和人打架？”
他一言不發，低著頭，仿佛回到了之前那個乖乖仔。
她突然吼了一句：“說話！”
他抬頭說：“我沒說我喜歡她。”
以為他騙自己，秦媛說：“你談談戀愛可以，別當真，尤其是為了這種女生。”
頓了頓，她直說：“別怪媽狠心。”
“媽媽也是為了你好。”
因為這件事，他媽對他管制越發的嚴格。之后那女生好像轉學了，估計和他媽媽脫不了關系。
經過這件事情，林昭嶼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力氣毫無施展之地。就好像他無論怎樣做，都是徒勞的。
之后家里來了個小公主，他媽給他們制造獨處的機會。
林昭嶼心知肚明，他媽有意撮合他們。也就順了她的心，第一天沒把人給弄哭。
那女生是真的黏人，黏的他一點兒自由都沒有。
整天一口一個林哥哥的叫，像是只蟈蟈，吵得不行。不時還耍大小姐脾氣。
林昭嶼心下是非常厭惡的，但出于禮貌，他沒惡語相向。只是說一個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要保持距離。
后來那女生說漏了嘴，說是他媽媽是為了和她家合作。
他突然明白了。
無論他怎么裝，怎么優秀。
他還是改變不了，他只是籠中人這個身份。
那天他傍晚蹲在校門口，看人來來往往，等到上課鈴聲響了后，他還是沒進去，而是往街道方向走。
他就在繁華的街道上走了又走，華燈初上。他看見商業街高房林立，鱗次櫛比，五彩斑斕。這城市就像是一直巨大的惡獸，一口一口，吞噬著人心。
索性，他也不裝了。
他本來怎么樣，就是怎么樣吧。
后來頻繁地讓秦媛不滿意，那段時間兩人鬧得很僵。
巨大的反差，讓秦媛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那女生來了后，朝著他耍小公主心機。他黑眸清冷，嘲諷地笑：“小公主，耍脾氣回家耍比較好，畢竟啊，也不是誰都慣著你。”
那女生愣生生地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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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嶼這人倔得很，既然決定不裝了，那就不裝。
當時言惠萱看到他這樣，嘖嘖搖頭。
說他變蠢了。
他只是不想這樣，這樣裝下去了。
那會他故意讓自己的成績下降，故意沒考好。
秦媛看著自己的兒子‘墮落’下去，覺得是自己太慣他了。是時候給他點教訓。
林琮兩邊都勸不動，索性就隨他們了。
兩人斗著。
林昭嶼想要抗爭。
而秦媛放任他作。
當時秦媛冷笑著說：“行啊，既然你想要拿前途來跟我抗爭，那可以。隨便你。”
之后他的一系列騷操作，真的把秦媛氣得頭疼。
她要讓林昭嶼知道，其實沒有了這個家，他什么都不是。
所以在林昭嶼提出要去河川市的時候，她這么跟他說：
“你要是去了，以后秦家的財產你一分都別想要。”
“行啊。”
他站在那兒懶洋洋說。
毫不在意。
隔天，他直接去河川市了。
到河川市的第一天。
那兒的一切與帝京都渾然不同，對于林昭嶼來說，一切都是陌生而又充滿新鮮感。
林爺爺是個習武之人，也讀過一些書，但對于他來說，歲月就是一本最好的書。
林昭嶼不怎么和自己的爺爺熟，印象中兩人見面的畫面停留在小時候。
等到相處了幾天之后，他覺得自己的爺爺非常的有趣。
院子里種著一顆葡萄樹，還種了些花花草草，干凈整潔。
兩人就住在這兒，沒事兒林爺爺就會教教林昭嶼功夫。
兩人在院子里舞動，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林爺爺被查出了患有癌癥晚期，才有了改變。
五月的天，風卷殘云，頗有黑云壓倒城欲摧的感覺。
逼仄，壓抑，催人回。
病魔還是提前來了，一切都來得這么毫無征兆，就像河川市的天，說變就變。
依舊是雨夜，但不似之前綿長悱惻，這次來的那么快，那么急。
醫院。
老爺子最后一口氣，說是讓林昭嶼打電話給他爸媽，想見他們最后一面。
老爺子的聲音粗糙而沉重，像是門前的老槐樹：“記住。”
他緩慢得說：“就算低在塵埃，也不要忘記朝著光走。”
“答應我。”
這句話，他之前和他說過。
但今天，他還要繼續說一遍。
林昭嶼忙不迭地答應：“好，我答應你。”
老爺子淡聲說：“你把你爸媽叫來，我想見他們最后一面。”
林昭嶼當時泣不成聲，握著手機顫抖著，撥打電話，一邊說不會有事的，一邊說摁著數字。
電話里面傳來忙音。
他繼續撥打。
過了一會兒電話打通了。
那邊傳來一道疲倦的聲音：“什么事？”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急速地說：“你們快回來，爺爺快不行了，想見你們最后一面。”
“……”
那邊沉默了會，低沉道：“不行。”
“為什么？”
“這邊還有項目盯著，不能出任何……”
話還沒說完，林昭嶼吼道：“我不管，你們都要給我回來。”
“阿嶼……”
那邊明顯聲音帶了感情，卻透著深深的疲憊感，“我知道，我也很傷心，再給我一天時間，我馬上回來。”
他險些把手機給摔了。
就在此刻，老爺子心率歸零。
他第一次平靜而又冷酷地說：“沒事了。”
沒事了。
嗯。
和你們沒關系了。
下一秒，他眼睛發黑，暈了過去。
時間冗長，就像是過了幾個世紀，他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被一只蜘蛛用網束縛住，還成了盤中之餐，正準備被吃掉——
林昭嶼猛地睜開眼睛，喘著粗氣。
他爸媽來了，長途顛簸，他們兩臉上都有了倦色。
他雙目無神：“爺爺走了。”
“嗯。”
“人之常情，節哀順變。”
林昭嶼轉頭看著他的爸媽，突然笑了一聲：“可惜他最后也沒看見你們一面。”
“阿嶼，你別專心眼里去了，就算來，我們也趕不及。”
“無所謂了。”
他看著刷得慘白的天花板說。
他仿佛像是在這一刻看透了一切。
這個時候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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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父林母就在這住了幾天，這幾天林昭嶼狀態不好，他們都看在眼里，去學校和老師溝通，老師說他上課并無異樣。
接連幾天，他都是以頹廢的狀態在他們眼前。
秦媛一把把他拉過，用一貫嚴厲的語氣：“我說——”
“你在這里鬧什么？”
“我答應讓你來這里，你以為你翅膀就硬了是吧？”
“現在正是你的關鍵時期，你耗不起，你也沒本事耗得起。”
“快要中考了，你今年就要高一了。”
他站在那兒，甩開了她的手，冷笑了一聲：“是嗎。”
秦媛摁了摁眉心道：“都這么大人了，你能不能懂點事啊。”
林昭嶼愣了下，不可思議地大笑，冷靜下來后，反唇相譏：“我還不夠懂事嗎？”
“從小按照你們給我的模式，我一反抗，你們就硬逼著我。我只有走你們給的路，我才能讓你們滿意。”
他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
他們兩心下一驚。
這樣陌生的眼神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他自己啊，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
你只是他們的工具，一個繼承的工具。
他們把你當工具培養。
只想讓你完美，萬無一失去繼承他們的衣缽，好繼續傳承下去。
一番爭執過后，林昭嶼腦子混亂，不想和他們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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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剛從學校回來，就看見他父母坐在那兒。
他們說了幾句話，他都聽不下去了。
他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了這個家，門甩得哐哐作響。
逐漸入夏，氣溫升高，悶熱，帶著濕氣。
整個城市就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蒸籠一般，熱浪不斷翻滾。
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此時此刻的他，就像是個無頭蒼蠅，到處亂竄，沒有方向感。
耷拉著腦袋，手隨意垂在兩邊。他黑發遮蓋住眼睛，唇抿著，黑漆漆的眸子里面沒有一點光彩，整個人空洞又喪。
傍晚天邊一抹彩光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孤獨又冷清。
活像路旁的喪家犬。
不知怎么，他走到了一個深巷。
這兒他認識，每天早起跑圈還是有點好處的。
正準備返頭走，他視線中多了一雙鞋。
男人攔在他面前，林昭嶼保持原樣，移步繞過，只是那雙鞋子，就像是黏在他視線里，甩都甩不掉。
林昭嶼停住，抬頭。
男人比他高了一個頭，長相一般，只是嘴角掛著欠抽的笑。
他雙手插兜玩味道：“去哪啊，小弟弟。”
他沒理，正準備走，男人拉住他繼續說：
“別走啊。”
“你不是挺有本事的嗎。”
“怎么，當時說我成不了什么大業，呵，林老頭這下遭報應了吧。”
話落，林昭嶼瞳孔放大，機械性地抬頭：“你說什么？”
男人露出小人得志的表情：“我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