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海無垠，無概念，無可描述，如恒河沙數的無數世界、無數生靈均在其中孕育著，并逐漸成長，最終邁向更高的維度。

它是搖籃，也是戰場。

黎遠站在大殿中央的漆黑畫卷前，透過那三個光點，好像看到了短袍黎遠留下的信息中故意向他展現的那個絢爛多彩的虛海，那個充滿無限可能的龐大世界。

他看出了來自藍星的黎遠是怎樣的一個人，他知道這樣的誘惑黎遠無法拒絕。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但這又怎樣？且不說不思進取隨時有被其它世界的黎遠吞噬的可能，單他自身，就不是一個甘于平凡的人。

從他在藍星竭盡全力尋找成為新人類的方法開始，他就明白了自己應該擁有怎樣的追求。

黎遠將心神放在代表藍星的光點上，他似乎看到了那個正在發生著劇烈變革的世界。異界通道為藍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動蕩。

黎遠不知道藍星上為何會出現如此多與其它世界相連的通道，但這對于如今的他來說，無疑是一個機會。

如果排除互相吞噬可能帶來的某些未知的好處，黎遠完全可以去那些不存在其他自己的世界先進行成長，待有足夠的把握時再去進行彼此的吞噬。他相信聯盟和那些把持著異界通道使用權的組織不會拒絕現在的自己。

但他不會，這也許是某種可笑的執拗，也許是某種不愿服輸的自我暗示，又也許是——一個愚蠢的想法。

但那又怎樣呢？

他不知道一次次融合后的自己是否還是自己，所以他珍惜做自己的機會。他會注視著自己越走越遠，但他絕不會停下前進的腳步。

這就是他，來自藍星的黎遠。

但在那之前，他要回去看看，他的家人還在。

黎遠將心神全部沉入畫卷，在無邊的寂靜空虛中探入那個代表藍星的光點，一個龐大的世界在他的靈魂中展開，那不是一顆星球，而是一個好像夾心餅樣的多層世界。

他看到了一層層世界中斷裂的巍峨天柱，看到了崩塌的地府陰山，看到了散發出不詳氣息的仙魔神妖鬼的尸體，埋葬在大地深處。

“這真的是藍星嗎？”

黎遠明悟了什么，他開始小心翼翼地搜尋著，直到他在一層世界，看到了位于聯盟總部廣場上，那個高舉著代表三百年前機械運動的齒輪的巨大雕像時，所有展現在他眼前的一切驟然變得模糊起來。

而當景象清晰時，他看到了那顆熟悉的蔚藍色星球。

“藍星，有大秘密。”

蔚藍色的星球并不是存在于太空中，而是在無垠的虛海中沉浮，它周圍的點點光亮是其它的世界，它們在虛海中相聚，也許近在咫尺，也許遠得難以用概念來概括。

這就是虛海，三千世界的母親。

“它很美，不是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自黎遠的身后傳來，并進入他的腦海。

黎遠轉過頭去，看到了那只穿著亞麻布長袍的，將他從十字架下救下，并贈予自己王冠的骷髏。

“不要不說話，按照你家鄉的說法，連滴水之恩，也該涌泉相報才是，何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骷髏站在黎遠旁邊，周身有灰色的波動，在虛海中流淌。

“說點什么吧？我在達姆克賽，可是很寂寞的。”

“你一直在這里等我？”

黎遠看著骷髏，雖是在問，語氣卻是肯定。

“不，不是一直，而是當你來到這里時，我也來到了這里。”

“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你不是另一個世界的黎遠？”

“不是，當然不是，”骷髏上下頜骨張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怎么會是你呢？”

“我是另一位升維者，更為準確地說，我是他的一部分。”

“你沒有被其它自己吞噬？”

黎遠在虛海中的投影并不能動，他只能看著骷髏走到自己面前，用空洞的眼眶與自己對視。

“吞噬？不，那太過血腥，我迭戈是他的一部分，他也是我的一部分，”骷髏的眼眶中冒著白色的火焰，“這樣多好。”

黎遠沉默了，他看著與自己對視良久的骷髏走到藍星前，凝視著這個只能遙望，卻難以觸及的世界，并發出屬于祂的感嘆，“多么美麗的世界吶。”

“王冠是什么？”

“黑蟒又是什么？”

“不要騙我，我知道黑蟒定然已經融入了我的身體，也是導致我變成這樣的原因。”

“黑蟒，”黎遠頓了頓，“是達姆克賽晶壁系的黎遠嗎？”

“你的問題太多了，”迭戈扯出一個恐怖的笑臉，“一個個來。”

“沒錯，銜環之神，你口中的黑蟒，正是來自十個紀元前至高天父時期的神祇，也是達姆克賽的黎遠，茍延殘喘的祂，本來是我選中和你融合的主體。”

“可是我忽然改主意了，”迭戈看著一言不發的黎遠，“我更看好你，于是我讓王冠，這個至高天父的本源神器，幫助你融合了祂。”

“現在，銜環之神和神器，都是你的了。”

“怎么樣，是不是很高興？”

迭戈咧嘴笑著，眼眶中的火焰不住地跳躍。

“原來之前都是在演戲。”黎遠喃喃自語。

“迭戈，”黎遠直呼骷髏的名字，“把王冠拿走，它不是我的！”

“不，它是你的。”

迭戈的身影消失在虛海中，留下一段話回蕩在黎遠的腦海中，“帕爾哈提那個癡情的蠢貨說他看好你，那么我也看好你吧。”

“不要讓我失望吶，黎遠。”

骷髏走了，祂為黎遠解開了一些謎團，但又留下了更多的謎團。

黎遠還有很多問題，但他沒有詢問骷髏，他想憑著自己的努力去解開它們，這是屬于他的固執。

“回去吧。”

黎遠動念間，達姆克賽晶壁系逐漸遠去，虛海的力量推動著他的身體和靈魂，在未知的概念支持下，滑向藍星。

虛海中沉浮的光點們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毛玻璃外閃爍的螢火蟲。

……

“消失的兩個異界人，只有一個回到了圣三界，而我們無法知曉其中的變故。”

璐緹希婭動聽的聲音帶著沉重，山丘之上的虛影輕輕搖晃起來。

“更糟糕的是，命運之子也不見了。”

“我早就說那些長翅膀的鳥人都不可信！”奎拉曼揮動著爪子，“它們是我們的敵人！”

“那只是曾經。”

費爾南德沉聲，“現在，伊芙爾加羅是我們的盟友。”

“迭戈呢？”祂扭頭看向精靈少女。

“祂去找伊芙爾加羅了。”

“也許這也是命運的選擇，”費爾南德茲的虛影合上手中的書，“是它的一條支流。”

……

“升維真的那么重要嗎？”

全身黑甲的帕爾哈提坐在世界的虛空中，瞥了一眼身旁的青銅門上刻有的被云團和雷海籠罩的巨人的那和之前的黎遠一模一樣的臉，將目光落在虛空中一條漸漸被編織出來的通道上，眼神迷離。

“安達奎琳，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