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陽光很好，是那種不刺眼的那種明媚。我從遠處看到湛清的時候，他坐在草地上低頭不知道在擺弄什么。

他長得好快，雖不到一歲卻看起來約莫有人族小孩四歲的樣子，這點應該隨我，我記得稘蕻曾說過，我幼時的生長速度曾一度讓他驚嘆不已。

我這多日以來都在想這個小小的人兒，無時無刻都在擔心他可有吃飽穿暖。可不知道為何，此時他就在我面前，我卻失去了上前的勇氣。

湛清似乎感應到了我們三人的靈力氣場，他抬起小腦袋扭頭向我們這邊看來。我看清楚了他的臉，他長得真好看，眼神里那份天生的溫柔與他父親如出一轍，鼻子和側臉很像我卻比我好看的多。

此時他跑到了絡城面前，手里拿著個剛編好的小花冠，原來他方才一直在做這個。

“母妃”湛清走到絡城腿邊仰起小臉喚道。而絡城在看到湛清后，一向充滿毫無破綻的笑顏也不自覺地流露出溫情。她對湛清點點頭后，將其帶到了我與葕泫面前。

“兒臣叩見父殿，圣妃大人”湛清抬起小手跪地行禮道。

圣妃大人……？！

對啊，自湛清出生葕泫便昭告臨界，湛清是他和絡城的孩子。湛清如此稱呼我也是理所當然，現如今在他眼里絡城才是他的生母。

看樣子絡城對他應該是很好的。或許有一天，我可以離開九圣宮時想要帶他走，他也不會離開。

盼了這么久的重逢，湛清那張漂亮純凈的小臉就在我面前，可我甚至不敢對他說一句話，我害怕看到他對我疏遠，我怕他不喜歡我。

……

不過湛清的表現卻讓我的所有不安消散。

他先是走到我腿邊，仰頭眨著那雙澄亮的銀瞳一臉微笑的示意我俯下身。然后將他手中的花冠給我戴上，小手拂去了我臉上殘留的淚痕，神情舉止與他父親無比相像。

“我有告訴過他，今天你會來，這是他一早準備給你的”絡城道。

我心中似乎有千層波浪卻不知道該如何言語，良久后終于憋出一句“謝謝你”

葕泫看出來我的不知所措，于是將小木馬變了出來放在湛清面前。他并未看湛清，神情竟帶著羞澀。

“圣妃給你的”葕泫對湛清道。

“謝謝圣妃大人”湛清點點小腦袋，抓住了我的手表達親近。他似乎是個不吝表達情感的人。這樣很好，我不希望他像他父輩一樣壓抑天性長大。

“不用謝”我忍住心中翻滾的情緒，反握住湛清的小手道“湛清要聽你母妃的話，每天都要好好練功，好好吃東西才能長高…”只要他過得好，不管是誰的孩子都沒有關系。

湛清像模像樣的點了點頭，隨后縮到我懷里奶聲道“湛清不曾記得有見過圣妃大人，可不知為何卻感覺與您極為親切，湛清很喜歡您”

湛清的話讓我心頭升騰起一陣甜蜜的溫熱，他拉著我的手邁動小步不穩地走到葕泫面前，又伸出另一只手牽起葕泫的手道“也喜歡父殿大人”

葕泫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那張常年冰封著的俊美臉龐流露出慌亂而又溫和的破綻，他從未想到過湛清會有如此舉動，從來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人會如此輕而易舉的讓他手足無措。

……

我們三人陪湛清到傍晚，絡城說湛清到了晚課的時間要帶他離開。在絡城與我們擦身而過時，我對她說了句“多謝”

我本以為她恨極了我，一定會遷怒于我的孩子，可沒想到她竟然可以把湛清照顧的這么好。

絡城并未對我的話作出回應，她似乎沒聽到般帶著湛清離開了。看他們二人遠去的背影，我才意識到現在他們才是母子二人，而我，在湛清的記憶里已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

“我想回去了”我對葕泫道。

葕泫看了我一眼輕輕回了句“好”

……

回程我們并未御劍而是乘魅域準備的儀仗車駕。與人族車駕的不同是這個儀駕是乘云而行的。

我看著窗外發呆良久，不小心被飛流過的云朵花了眼，于是放下簾子閉上眼睛。

“可有不適？”葕泫輕聲道。

我搖了搖頭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他充滿關切的眼眸。我習慣性的避開他的視線看向一邊，他也并未多言，繼續看手中的書箋。

我記得偶然聽到我宮中女侍私下偷偷議論我與葕泫獨處之時氣氛壓抑沉靜的可怕。還有葕泫是對我如何好，我卻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很理解她們為何會如此覺得。葕泫是四域之主，樣貌絕世無雙，還對我那般一往情深。

最重要的是，自我那日醒來后我便發現九圣宮內所有人都被清除了每個月圓之日的記憶。

是越城做的，因為圣殿的所作所為不容任何人置喙。

其實那日被葕泫用強刺瞎雙眼后，我是真的對他產生了怨恨，可若真如眾人所言，他在月圓之日行為若是不受控制的，那么我所有的怨恨卻也只剩蒼白無力。

我能想到，這十年來，每個月圓之夜絡城是如何心急如焚的照顧他陪伴他。

說來也是有趣，我與絡城分別擁有對方最想要的，卻沒有一個人如愿。

她對葕泫，應該也如旻情對李鈺那般一片癡心無怨無悔吧。我承認，再看到絡城對湛清很好后，我開始感激并同情她。

“你為何不能對絡城好些？”我對葕泫道。

葕泫看向我，他被我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問住了。可很快，他便放下書卷很認真的思考我這句話。可思考良久，他卻只回了一句“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

哪里不好？我也說不清哪里不好，我回答不上來，可是就是不好。

“她對你那般情深……”

“我只要你”葕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