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還記得巫術師的基礎理念嗎？”米茲沒有正面回答他。

見納爾不說話，他繼續說道:“神明施舍萬物魔力，而人類的欲望卻驅使他們探究魔力的本質。巫術是禁忌的造物，而巫術師則是觸犯了禁忌的罪人。

仁慈的神明沒有對我們降下天罰，但卻立下了一條鐵則——等值交換。”

米茲伸出一根手指:“對艾琳大人施下的詛咒只有作為施術者的我本人能破除。作為等值交換的條件，你必須保留我的一切?！?

“你那么在乎自己的名利？”

“名聲和地位只是工具?！泵灼澓敛华q豫地否定，“為了我所追求的世界，現在還不能失去它。”

“...這種事你應該去求國王陛下。”

“不，”米茲笑了，將左手伸出牢門:“作為拯救了大陸的勇者隊伍一員，老師您在公國的影響力遠勝陛下?！?

“......”

納爾蒼老的面容中閃過痛苦之色，緩緩伸出右手。

砰

就在這時，禁閉室的鐵門從外部推開，渾身濕透的克麗絲沖進地牢。

當她看到兩人即將握住的雙手時，臉色頓時沉下去:“納爾殿下，您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見。”米茲收回手，“只是師生之間的寒暄而已?！?

克麗絲沒有理會，徑直走到納爾身前，靜靜地望著這位人類的英雄，說道:“我一直都非常崇敬您，希望你也不會做出讓國民失望的事。”

“...這是當然的，王女殿下?！奔{爾沖著克麗絲微微欠身，拄著拐杖離開了禁閉室。

克麗絲狠狠地瞪了米茲一眼，跟在納爾后面，重重地砸上鐵門。

地牢重回黑暗，透過鐵窗照射的微光，米茲·肖爾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一絲漆黑的氣從他眉心滲出，漸漸凝成人形:“我感覺到了，主的仆從已經降臨在這座枯城當中。”

......

......

斯德爾宅邸，仆從們目帶驚恐，燈火通明的大廳中，有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彌漫。

伯爵時隔三天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陰鷙、怪異。

漢斯看著地上用獸血刻畫的圖案，對身邊的一名侍衛吩咐道:“把諾爾叫來?！?

“伯爵大人？”那名侍衛滿腹狐疑，諾爾大人才蘇醒不久，身體虛弱，正是應該靜養的時候。

“快去。”

“是?！?

見伯爵堅持，他也不好再說什么。

幾分鐘后，面色蒼白的諾爾在那名侍衛的攙扶下來到大廳。

“站上去?！睗h斯指了指地上的圖案。

“這是...”諾爾微微一怔，但他向來對父親言聽計從，沒有猶豫，走到那個詭異的圖案中間。

漢斯見狀，陰測測的笑了笑，突然抽出劍，向著身邊的一名侍衛斬去。

噗哧

鮮血四濺，那名侍衛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滾，發出痛苦的呻吟。

漢斯臉帶厭惡，一腳踢開他，從地上拾起那只斷臂，放在目瞪口呆的諾爾腳下。

“父、父親，您這是——”

“閉嘴!”

漢斯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

剎那間，大廳內刮起一陣陰風，一個漆黑色的人影浮現在伯爵身后，張開尖銳的雙爪，向著諾爾的方向緩緩靠近。

“自然精靈？”

在場某些精通魔法的侍衛心中嘀咕，他們從伯爵身后的那道黑影上感知到了極為濃郁的魔力。

“伯爵大人什么時候與自然精靈契約了？魔力如此強大，恐怕是高等精靈?！?

諾爾也嚇了一跳，不可思議地望著狂風中心的父親。

不過他也沒時間驚嘆了，黑影在接觸地面上的圖案后化作粘稠的液體，卷起那條斷肢，猛然竄向諾爾纏著紗布的右肩。

滋滋滋

紗布登時融化，那股黑濁的液體仿佛活過來一般，將斷臂與諾爾的軀體吞沒，最后化作一團球形的繭。

“啊啊啊啊啊啊”

黑繭當中，傳出凄厲的慘叫聲，令在場的眾人不由得渾身發顫。

只有漢斯例外。

這個伯爵大人此時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到黑繭面前，探出手，抵在堅硬的外殼上。

咔

一道細小的裂縫出現。

咔咔咔

緊接著無數道密密麻麻的裂縫覆蓋黑繭全身，里面的慘叫聲驟然停滯，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寂靜。

“出來吧，我親愛的諾爾。”

伴隨著漢斯的聲音落下，黑繭顫抖不止，下一秒，野獸般的嚎鳴響徹大廳。

“吼!”

黑曜石般的利爪撕裂繭殼，一個渾身纏著漆黑鎧甲般的野獸破繭而出。

之所以叫它野獸，是因為此時那個全身被鎧甲覆蓋的異物已然沒了人形。

鎧甲頭部閃爍出紅芒，細長的脖子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死死地盯著大廳中的那群侍衛。

“嘶......”

一滴渾濁的黑液從它的嘴角滴落。

“啊啊!”

“不要過來!”

“誰來救救我!”

雷雨交加的夜空下，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伴隨著啃食聲出現，不絕于耳。

漢斯站在染滿鮮血的大廳之中，激動得渾身發顫。

美麗、多么美麗的畫面!

他以前怎么就沒有發現，人類臨死之前的聲音竟然會如此動聽，人類軀體被撕裂時的畫面竟然會如此華麗。

“啪、啪、啪...”

一直被黑暗遮蔽的角落響起掌聲，黑袍人緩緩走到漢斯身前:“伯爵大人，看來您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志趣?！?

“代行者大人?！睗h斯欠身。

“吼!”

就在這時，啃食著碎肉的鎧甲發現了黑袍人，咆哮一聲沖向對方。

砰

爆炸的巨浪沖飛了鎧甲，遮擋面部的衣袍隨風揭開，露出了里面的面孔——

金色豎瞳、臉上堅硬的鱗片在黑暗中閃著青光。

龍人族。

除此之外，這張臉的主人還有一個身份。

魔族十二將——代表【暴戾】的伊芙，同時也是奧爾修斯公國最大的敵人，令無數奧爾修斯人痛恨的魔頭。

不過真正的伊芙早在百年前就已經被勇者殺掉，如今占據這個身體的不是本人，而是漢斯口中的那個古神代行者。

“吼...”

方才的爆炸將鎧甲的四肢炸毀，只剩下頭部扔在死死地瞪著代行者，嘴里發出示威的低吼。

“低賤之物?！币淋诫p唇緊閉，聲音自她體內傳出，漢斯連忙雙手合十，只見鎧甲目中紅光消散，轉眼間就化為死物。

“沒有下次了...”代行者見狀，冷哼一聲，“三日之后，儀式召開，務必將米茲·肖爾帶出，他也是喚醒古神大人的重要棋子?！?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