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可小公寓卻隱藏著讓人窒息的燥熱。

“叮叮叮”的電話鈴聲響起，我翻了個身，繼續合眼而睡。

只聽阿洛接通電話，口氣稍重的回道：“等下過來。”

于是，他翻身而起，穿戴整齊后拿手機等物品。

我警覺的睜開眼睛，睡意迷離的問道：“你去干嘛？”

“出去有點事。”

我拿起枕頭下的手機，看已是半夜兩點五十五分，隨口道：“這么晚。”

“嗯。”阿洛直接走出房門。

聽著過道上他漸漸遠離的腳步聲，在不遠處消失。接著傳來一聲很響的關門聲。

我知道他進了對門三個六所在的公寓。

卻不知大半夜去她房間有何事？孤男寡女的成年人，半夜在一起能干嘛？

盡管并不喜歡他，但是卻依然難以入眠。

小窗戶透進暗淡的光，讓這充滿死氣的小公寓更凄涼、更悲憫。

突然，腹痛難忍，在床上輾轉難眠，起身去衛生間，發現底褲上有烏黑色的血跡。

心，“咯噔”一痛——要流產了？

回到床上，瞪著窗外透進來的暗淡的光，摸著小腹，思緒如空。

……

第二天一早，我穿好衣服，用高德地圖搜索出前往“成都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的路線，慢慢走出小公寓。

可很不巧，疲憊不堪的阿洛正回來。“你去哪里？”

“我去醫院。快流產了。”

阿洛忙跟上我，并未言語。

……

換乘公交和地鐵，終于在中醫藥大學附近的站臺下車。阿洛見站臺外的絕味鴨脖，便去購買。

而我腹痛難忍，并未停留，直接穿過馬路，進入醫院大堂掛號后，去二樓找張玲亞教授——她是一學醫的同學的教授，很早就聽說過她的大名。

張教授問診后，便開了些相關的檢查單。

我去三樓打了B超，又去抽血后等待檢驗報告。

好不容易等到個空位，坐在小椅子上，而阿洛卻突然打來電話。接通電話，聽到電話里傳來劈頭蓋臉的怒吼聲：“嚴秋，你跑哪里去了？”

腹部絞痛，額頭冒出顆顆豆大的汗珠。“三樓等報告。”

不一會兒，阿洛怒氣沖沖的提著兩包零食走來，坐在我身旁，“你慌撒子？”

我根本不想跟他說話，看了眼一無所有的他，冷道：“把我錢包還我，微信上沒錢了。等下還要開藥。”

他冷傲的歪著頭，輕蔑的說：“我等會去給。”

我心里如同有無數只螞蟻啃噬，甚至想學玄幻小說中的主角般給他幾個耳光，并質問他：“那是你的錢嗎？給你幾分陽光，你就開染坊。”

可腹痛難忍的我卻面如死灰，并未言語。

下午兩點半，才拿到報告，走到張教授辦公室。

她認真的看了看報告，慎重道：“子宮縱膈，加之下端有一條很粗的靜脈曲張，不能做人流手術。要么等自然流產，要么保胎？”

心里很亂，不知該如何抉擇。

如果等自然流產，也需要清宮，會不會傷害到身體？

那如果保胎，生下這個孩子，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怎樣的弊端？

三十出頭的女青年，如果獨自撫養一個孩子，只要能掙錢養活孩子，也不算太出格。

嗯，只要堅持不和阿洛這個變態人渣結婚，就不會給自己和孩子帶來危險和傷害。

“保胎吧。”

張教授聽到我的答復后，開了藥，并叮囑了注意事項。

我慢慢的把著扶手，走下樓梯，坐在椅子上吃鴨脖。阿洛則去大廳繳費，拿藥。

完事后，我提議回山村，阿洛也欣然同意。

他帶我去了他家。

到了后，已是晚上。

進入臥室后，他淡淡道：“你躺著休息。”

我看著床頭墻上帖著的大大的紅色喜字，瞬間不悅。

腹痛難忍的我，沒有多余的力氣跟他爭辯，只想好好的睡一覺。“我的睡衣，你將就穿吧。”

這明明就是四季酒店的桑拿服，沒想到他連舊衣服都順手牽羊帶回家。這人品，這素質，不敢茍同！

換了睡衣后，吃了藥，倒頭就睡，感受著腹部傳來的陣陣隱痛。

不一會兒，外面鬧哄哄一片。

原來是洛星星從親戚家回來了。

“媽媽來了？我要跟媽媽一起睡。”

“媽媽生病了，不要去吵媽媽。”這是她奶奶的聲音，透著淡淡的喜色。

“不，不，我就要跟媽媽睡。”洛星星帶著哭腔央求著。

阿洛安慰道：“好，但是你不能碰媽媽的肚子，媽媽肚子里有弟弟。”

瞬即，洛星星打開了臥室門，并撲在床上，輕聲對我說：“媽媽，我想跟你睡。”

我忍著腹痛，笑著跟她說：“好。”

她一頭鉆進被窩中，輕輕的仰頭望著我，乖巧的說：“媽媽，你肚子里有弟弟了嗎？”

我輕“嗯”了聲。

她又忙問：“媽媽，你可以給我講故事嗎？”

我實在沒什么力氣，但是又不好傷了她的情緒。

看著床頭貼著的海底世界的圖片，便對她道：“你知道這些小魚叫什么名字嗎？”

她抿著嘴，搖搖頭。

我便給不同顏色的魚兒取了不一樣的名字，“雪雪、夢夢、藍藍、紅紅、麗麗。夢夢說如果星星乖乖睡覺，便會進入星星的夢，帶星星進入海底世界。海底世界有冰淇淋房子，蛋糕宮殿。”

她突然撐起身子，瞪大眼睛，吃驚的問道：“真的嗎？”

我看著她，篤定的點點頭，道：“嗯，夢夢剛剛跟我說了，會在夢里找你。”

她立馬鉆進被窩，使勁的閉上眼睛，想要快速進入夢鄉。

……

晚上，阿洛端了碗飯到床邊，淡淡道：“快吃，等下好吃藥。”

換作往日，我定會倔強的不吃，可今兒因先兆流產的緣故，我竟溫順的端起碗，大口的吃飯，然后喝水吃藥。

或許，我舍不得這突然出現的孩子。

或許，我更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

有時候，覺得這就是一場太長太沉的噩夢，而這個孩子，或許是這場噩夢中唯一的“小驚喜”，因為有他的出現，改變了我太多的原則和堅持，甚至改變了我的人身價值觀。

也是因為有他的出現，才學會用另一種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自我感覺良好的過往，原來只是自欺欺人。

各種巧言令色，各種虛偽的面孔，曾以為只會在小說中出現的故事，卻將一一展現在我的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