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老師對于余瀟瀟是又愛又恨的，恨的是她經常忘記作業，愛的是余爸爸和余媽媽逢年過節的準時報到。

每到這個時候，陳老師慈眉善目的臉就更加和善，她總是可以用一個蘋果，和幾句說給余爸爸余媽媽聽的夸獎話，收得盆滿缽滿。

等升到四年級的時候，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換座位，余瀟瀟雖然不懂為什么總是要換座位，但是能遠離那個女同桌她還是非常開心的，于是也滿懷期待著換座位的來臨。

“下面同學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開始換位置。”

這次不知道老師怎么想的，把她換到靠門的第一列的第一排，就是靠著墻的那列，頭上是大大的魯迅照片，下書一行：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右下角是——魯迅。

教室的墻趁著暑假進行了一次刷新，本來清一色的灰白，現在分為兩段，下面那段是被刷的滿滿的綠色環保漆，上面則被刷得雪白。

除了窗子的部分，墻上掛滿了各種偉人畫像和名人名言，余瀟瀟貼著那綠色漆坐了下來，這次她沒有同桌了，因為這一列都是單獨一個人的桌子。

看著變窄的板凳，她迷迷糊糊的想著，不用擔心對方突然起身自己摔倒，或者自己起身讓對方摔倒的情況出現，也挺好的。

四年級的數學對余瀟瀟來說已經變得有點困難，那時候課堂還教著算盤，正是珠算大熱的時期。

“一下五去四，一去九進一加二:二上二，二下五去……”余瀟瀟在家為了完成明天的測驗，正在努力背著口訣。

余爸爸余媽媽經常各個地方跑，在小城里也算是挺先進的生意人，早就不用算盤這種東西，趁著去大城市的時候，淘來了高端的計算器。

每每那個計算器被爸爸媽媽按得啪啪作響，就有一個悅耳的女聲報著對應按的數字，“歸零”“……”“歸零”每次算得不對，她就會聽到這兩個字，長期觀摩下她漸漸也學會了用法。

最開始她只敢用計算器在家里偷摸按著，用來解那些對她來說難的不行的數學作業，后來她的正確率之高被在課堂上點名夸獎的時候，她就有點飄飄然。

數學老師是一個比她鉛筆盒里最新的“楊過”貼紙，還要好看的男子，白白的皮膚，往上高高梳著那個時代最斯文的發型，笑起來露出白牙，上揚的弧度非常好看，女同學都很喜歡圍著他轉。

“瀟瀟真棒，大家要向她學習。”

“謝老師夸獎！”

為了得到更多的“真棒”，在余爸爸余媽媽不注意的時候，余瀟瀟偷偷把計算器藏進書包帶到學校。

不過她還沒失去理智，知道自己這算作弊，只敢遮遮掩掩的把計算器擱在抽屜按。

剛偷摸著按了幾下，突然一聲刺耳的“歸零”讓所有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包括那個好看的數學老師。

余瀟瀟人生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做尷尬，直到計算器被數學老師從抽屜搜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完那天的，只記得數學老師那幾聲“叫你家長來領”“數學這么高尚的學科怎么能用計算器來算”。

回家后余瀟瀟還在盤算著該怎么坦白自己罪行時，傳來余爸爸和余媽媽在門口的交談聲，她趕緊低頭打開書包，假裝認真做功課的樣子。

過了一天她還是沒想好怎么坦白，最后破罐破摔的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到爸媽發現了再說也行，于是就這么過了一個星期。

“瀟瀟，你看到爸爸以前用的那個計算器沒？”終于某天余爸爸開始找那個計算器。

余瀟瀟最初奇怪怎么這么久他們都沒發現計算器不見，卻猛然看到余媽媽的手里有一個更小的計算器，是按了沒聲音的款式。

原來余爸爸余媽媽覺得帶語音功能的計算器太吵，怕它打擾到余瀟瀟，早換了更新型的計算器，這次是這個計算器出了點故障，所以余爸爸想起找之前的計算器。

“爸爸，媽媽，我錯了，對不起。”

沒辦法余瀟瀟只能坦白了自己的罪行，余爸爸和余媽媽是覺得既好笑又無奈，無奈自己的女兒這么小就投機取巧，好笑她小小的虛榮心。

不過這件事也不是大錯，而且那計算器對他們來說也沒那么必要，所以他們最后決定不特意去拿了，畢竟是自己女兒錯在先，就當給余瀟瀟一個教訓。

沒有可惜計算器拿不回來，反而很開心不用丟臉也沒挨罵的余瀟瀟，完全忘記自己當初帶計算器到學校的初衷。

直到有一天，體育課的時候體育老師讓她上樓幫忙拿一下要用的跳繩，學校的辦公室分兩個，一個是體育老師等在小城市看來非重要學科的老師，另外一個就是語文、數學等這種應考重要學科辦公室，當然辦公室的標志不會這么寫，只寫作辦公室一和辦公室二。

要去體育老師的辦公室二就會經過辦公室一，她拿了跳繩正準備下樓回去，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歸零”，她楞了一下，朝著那個方向好奇的摸過去。

辦公室一內，數學老師正趴在前幾天數學測驗的試卷上，好看的手指在計算器上飛舞，余瀟瀟覺得自己有種被雷劈到的感覺，腦子里又想起那句“數學這么高尚的學科怎么能用計算器來算”。

長大后的她能理解老師為什么會用計算器，但那時候小小的她哪里會理解大人的做法，只覺得這個好看的數學老師就是騙子。

余瀟瀟沒有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因為在她看來這是個巨大的秘密，只是之后再也沒有對數學老師有什么好臉色。

數學老師只當她可能對數學開始不耐煩，這在這個年紀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沒有太放心上，只是不忘時不時鼓勵她繼續好好學習，但她的數學成績卻一直不上不下。

很多年后，有一天茶余飯后，余瀟瀟努力回憶這個好看的數學老師長相時，腦子里模糊一片她還有點可惜，要知道比古天樂的楊過還帥啊，那得是怎樣一張臉，肯定不是平平無奇吧。

不過努力還是有結果的，倒是讓她想起來這個數學老師也姓余，最開始她就是因為這事她十分親近他，還笑著對身邊的人說兒時的自己還真是單純，惹得身邊人一陣醋意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