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強。”

姜雨君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有些艱難地說道。

他筑基時雖然無法動彈，但對外界的變化還是有感應的。

“你完成筑基還要多久？”

顧寒枝頭也不回，密切關注著翻滾的劫云，問道。

“……我也不……清楚，可能……還要——。”

話音戛然而止，姜雨君面色突然一紅，嘴角涌出一絲鮮血。

“既然無法分神，那就不要逞強，安心筑基?！?

顧寒枝察覺后眉頭一皺，吩咐道。

“……好?！?

“顧……寒枝，若是擋不住，你……直接丟下我……離開就好了，讓我……自生自滅?！?

像是不放心一般，頓了頓，姜雨君費勁地補充了一句。

“我會的?！?

姜雨君聞言神色一松，安心地閉上眼，專心筑基。

顧寒枝，你這樣天才，為我陪葬，不值得。

姜雨君心中這樣想到，這十多日的相處，他目睹了自己身旁的男子那出色的天賦。

他曾是心高氣傲之輩，即使那是自卑衍生而來的畸形的自信。

知曉了自己的身世，覺醒傳承記憶后，姜雨君心性大變，那是從孩子到成人的蛻變。

一個身世顯貴的驕橫少年，忽然間身負血海深仇，日后不免還要被神秘而強大的勢力追殺，他不得不成長，不得不悲觀。

畢竟當初妖龍道乃是與無相宗同級別的勢力。

顧寒枝并不清楚姜雨君的心理活動，他也不關心姜雨君與初見時為何像換了個人一般。

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活著。

天可憐見，他只是想尋兩門高深的法決而已，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這場風波，有生命危險。

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成為大教真傳弟子以后，不應該是宗門供應大量修行資源，自己一路修行突破到出竅境界，重獲自由嗎？

不過很快他就沒有時間思考著這種問題了，一道毫無聲息的虛幻雷霆從天而降。

顧寒枝不敢大意，劍若游龍，一道道劍氣飛馳而出。

劍氣凝成森然的羽翼，護在二人上空。

禁絕羽翼！

雷霆徑直擊中羽翼，但接下來的畫面卻令顧寒枝一驚。

這道雷霆仿佛來自另一個次元一般。

它并未與羽翼發生碰撞，而是悄無聲息地穿過羽翼。

顧寒枝表情嚴肅，劍勢森然，打出一道又一道劍氣。

但這些劍氣一如之前的禁絕羽翼一般，像是打在了空氣上，徑直穿過雷霆，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影響。

若是見多識廣的修行者，一定能認出這道雷霆乃是極其罕見的“念雷”。

“念雷”乃是針對修行者靈魂的雷罰，無法用尋常手段抵擋。

被念雷擊中的修行者，會被激其心底深處最痛苦的回憶，無限放大修行者心中的恐懼，令其被困在重重心劫之中，最終神魂潰散。

顧寒枝自然是不知曉念雷的，清彌也沒有料到會有念雷出現，并未向二人交待。

他徒勞無功地對念雷展開攻擊，但收效甚微，念雷只是稍稍減弱了一丁點。

少得可憐的一丁點，若不是顧寒枝感知過人，甚至感覺不到這種變化。

念雷越過重重劍光，目標直指顧寒枝。

顧寒枝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左手虛握，真氣化作一只巨爪，狠狠地鎖住巨爪。

度亡之握！

相較與之前的攻擊，這巨爪似乎是對念雷有著奇效，令其停頓了下來。

有用!

顧寒枝心頭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沒有記錯的話，度亡之握除了劍氣自帶的鋒銳以外，還對神魂有極強的殺伐之力。

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這巨爪之上有著詭異的紋路。

這紋路神妙異常，只是一眼就能讓人神魂驚顫！

但念雷又豈能被如此輕易擋下？

顧寒枝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巨爪便突兀地消散，還未來得及做出反制，念雷便從他的天靈沒入！

青年霎時間呆立當場，雙目無神，目光空洞。

而翻滾的劫云像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幕一般，駭人的雷霆從天而降。

這道雷霆并不是念雷，而且比之前的任何一道雷霆都要恐怖，雷鳴之聲震耳欲聾，穿梭時虛空仿佛都要扭曲！

當然這雷霆并沒有這般恐怖，能扭曲虛空的雷霆，就算是元嬰修士也無法抵擋。只不過它的威力太過可怖，閃動時就連空氣都會被摧毀，湮滅，從而產生了這種視覺上的錯覺。

洪水猛獸般的雷霆張牙舞爪地咆哮著，一步步向二人逼近。

姜雨君正處在筑基的關鍵時刻，身下的虛幻蓮臺越發精致，根本無法出手抵抗。

而顧寒枝依舊那副呆滯的模樣。

劫云遠在天邊，但雷霆之速是何等恐怖，與二人間的距離眨眼間便已過半。

就在這時，顧寒枝的臉上露出了極其夸張的笑容，嘴角高高揚起，違反常理地咧到耳根。

仿佛惡鬼一般窮兇極惡的笑容！

“……有意思，涅，你就好好嘗嘗我所經歷的痛苦……”

他這樣輕聲呢喃道，語氣仿佛面對戀人一般溫柔，卻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惡意。

顧寒枝的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語傳到姜雨君耳畔，讓他有些詫異。

但他必須要集中注意力內視，無暇多想。

若是姜雨君能睜眼看一看，一定會被顧寒枝那雙色彩斑斕的眼睛駭得說不出話。

那是一雙無比惡毒的眼睛，即使最兇惡的毒蛇，也不及其萬一。

顧寒枝饒有興致地摸摸手中的靈劍，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劫雷一無所知一般。

涅，你可千萬不要被那些畫面給逼瘋了，不然我可無法忍受這么丟臉的事情。

雖然你很弱，但應該不會瘋吧？

轟——

響徹云霄的雷鳴聲打斷了顧寒枝的思緒，他劍眉一抖，臉上泛起不悅之色。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在我面前聒噪？

他帶著一副厭惡的表情，拿起手中的長劍隨手一揮，一道月牙狀劍氣飛舞而出。

他的動作很隨意，仿佛拍打蒼蠅一樣不耐煩。

這道劍氣也沒有任何聲勢，出時無劍嘯聲，甚至一絲風浪都沒有帶出。

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很普通的一劍，甚至不堪。

這劍氣與神威無窮的雷霆而言，是如此渺小、平凡。

仿佛下一刻就會被雷霆抹去。

但這一幕并沒有發生。

就像是菜刀切豆腐一般，墨色的劍氣一與雷霆相撞，便將這道雷霆切開。

這深沉如夜幕般的墨色劍氣，仿佛要吸收所有的光與熱，如入無人之境，將這道雷霆貫穿。

劍氣所經之處，電芒流動的雷霆寸寸瓦解，消散。

擊潰了雷霆以后，劍氣的威勢絲毫沒有減少，甚至還壯大了兩分。

劍氣呼嘯，遠上天際，沒入劫云，甚至將那劫云打出一個小洞，金色的陽光從中灑下，落在顧寒枝身上。

這可怕的雷霆，竟是被他信手斬之！

顧寒枝臉上沒有一絲意外之色，只是這陽光令他有些感到有些不適，情不自禁地瞇起雙眼。

陽光溫暖、和煦，仿佛能撫平人內心的創傷。

顧寒枝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是咎，他是所有惡的集合體，他是吞噬一切的真正第六天魔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