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霆霓果后，顧寒枝只覺渾身發熱，一種奇妙的能量在周身游動著，帶來一種酥麻的感覺，同時傷處微癢，快速愈合著，焦黑的皮膚下也重新長出了健康的皮膚。

盡管如此，他依舊還是有些虛弱無力，費勁的用手架在地上，想要支起身子，也只是無力地再次躺倒了地上。

紀笙羽見狀催動法力，一股輕柔的力量從背后托著顧寒枝，讓他勉強能支起上半身。

“多謝紀師姐。”顧寒枝虛弱地謝過后，目不轉睛地看著被雷法打得鬼哭狼嚎的姜雨君。

清彌對姜雨君并沒有手下留情，將他打得連連吐血，面如金紙。若非他身上時不時隱現的鱗片似乎對雷霆有異乎尋常的防御力，恐怕早就死在了雷霆之下。

“紀師姐，清彌師叔出手一向是這么重嗎？”隨著傷勢的好轉，顧寒枝冷靜了一些，但看到姜雨君的慘狀，不由得眉頭一皺，問道。

紀笙羽搖搖頭，面露為難之色，“奴家并不清楚，師尊對奴家一直很溫柔。但奴家覺得師尊并沒有想要殺死你和姜師弟，想必她是有自己的考量。”

顧寒枝聞言也不在多語，他也清楚這點，這霆霓果絕非凡品，若是要他死，清彌完全沒必要拿出如此珍貴的靈果。

服下果子后，他敏銳地察覺到身體發生了某種奇異的變化，他不知道這變化是好是壞，但詭異的是他竟然對那些雷電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親近之感。

“轟——”

一道耀目的雷霆擊中了姜雨君，他的體表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金鱗，然后便是噼里啪啦一同亂響，被電得渾身顫抖。

但也只是顫動而已，這些鱗片對雷霆的防御力之強，讓清彌都露出了意外之色。她隨手一招，又是幾道閃電。

伴隨著一聲慘叫，姜雨君血肉翻飛，渾身是血，氣若游絲地倒在了地上，比顧寒枝還要凄慘幾分。

“……你這個……殺人……犯。”姜雨君斷斷續續地說完這句話后，便昏迷過去。

……

時間飛逝，很快到了顧寒枝來到太華秘境的第十四日。

這些日子，顧寒枝每天都要經歷這三件事情：接受清彌的雷法洗禮、重傷、療傷。周而復始，循環不止。

姜雨君躺在地上，樣子有些狼狽，身上有雷擊的痕跡，但好在沒有嚴重的傷痕。

他有些費勁地伸展開酸痛的四肢，眼神迷茫而空洞，向躺在一旁的青年問道。“顧寒枝，明日便是最后一天了，你說我是否會在雷劫中死去，化為劫灰？”

顧寒枝眼中閃過異色，聲音疲倦但很堅定：“不知道，但我一定不會死。”

“……或許吧。”

姜雨君意外地沒有與顧寒枝爭吵，反而是惆悵地的嘆了口氣，稚嫩的臉龐上露出與外表不符的憂愁。“你有興趣聽一聽我的故事嗎？”

“沒有。”

顧寒枝搖搖頭，他現在想的只有如何面對明天的雷劫。清彌傳授給他的法決是一門雷法，若是能度過此劫，加上之前服下的霆霓果，他能很快將此法小成。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活下來。

冷硬的回絕讓姜雨君有些不舒服，“這么多天下來，好歹我們也是難兄難弟，何況我們明天還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聽一聽怎么了？”

“……姜雨君，你還真是個小孩子。”

“……你什么意思？”姜雨君有些生氣，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將他當成小孩子。

“既然你不吐不快，不管我是否同意你都會說出來，又何必征詢我的意見。”

顧寒枝側過頭看著他，“只有小孩子，才會這么在意他人的目光吧。”

“我才沒有……”姜雨君想要反駁，但又找不到什么借口，話語一滯，臉上青紅交接，眼眶甚至隱隱發紅，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

顧寒枝無語地嘆了口氣，“你想說就說吧，我聽著。”

姜雨君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顧寒枝。”

……這有什么好謝的？

顧寒枝心中有些無語，而姜雨君稚嫩而低落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

“我的父親叫宇文寂，你也見過，他是個很厲害的人，他修為高深，還是刑堂掌座，宗內所有的人都畏懼且尊敬他。他對我很好，不管我想要什么，他都會費盡心思幫我取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母親，從我有意識以來，就從來沒有過關于母親的記憶。”

“我修行的目標，就是繼承父親的衣缽，成為一個像父親那樣的人，讓人又敬又怕。我從小就想要修行賜死劍訣，但父親沒有答應我這個請求，這也是他唯一拒絕我的事情。”

說著，姜雨君看著顧寒枝，眼底閃爍著顧寒枝不懂的情緒。

那是嫉妒。

“當我知道父親愿意指導你修行賜死劍訣的時候，我有多痛苦嗎？父親愿意指導一個外人，卻不愿意傳授我賜死劍訣。他甚至不愿意讓我修行，我現在修行的功法，還是偷偷弄到的不入流功法！我問他為什么不讓我修行，他卻說我的體質異于常人，不適合修行，只希望我做個普通人，他會為我尋來能夠延長壽命的神藥，會護佑我一輩子。”

“但我不信，不顧父親的警告，憑借一門不入流的功法，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

這樣說著，姜雨君的情緒低落了起來，“父親見無法阻止我修行，便讓我每天吃藥，告訴我不服用此藥，會因為修煉而有殞命之憂。于是我每天服用此藥，希望有朝一日能夠成為父親那樣的大修行者。”

“但清彌師叔告訴了我一個秘密，我每天服用的藥劑，可以削減真氣，抑制血脈。父親讓我每天服用此藥，目的是讓我的修行之路停滯。”

“難道你沒有懷疑清彌師叔在騙你嗎？”

姜雨君神情復雜地搖了搖頭，“這些日子，我的腦海中多出了許多記憶，那是母親留下的傳承。我的母親是妖龍道的圣女姜浣云，我的體內擁有珍貴至極的應龍真血，我是妖龍道的龍子，繼承了妖龍道的至高傳承。我也明白了父親的苦心：若是踏上修行之路，我會面臨無窮無盡的劫難，不僅僅是天劫，還要防備當年覆滅妖龍道的勢力，他們依舊沒有停止對妖龍道殘余勢力的追殺，還在尋找應龍真血。”

“聽起來你的身份很了不得。”顧寒枝饒有興致地問道，“所以你的打算呢？拼盡全力度過雷劫，然后刻苦修行，日后為妖龍道報滅門之禍？”

姜雨君遲疑片刻，然后搖搖頭，“并沒有這個想法，妖龍道、母親，這些對我而言都太過遙遠了。我大概會死在明天的雷劫之下。清彌師叔說得沒錯，我是個軟弱的廢物，不過只是個假裝強大的膽小鬼罷了。我害怕疼痛，也害怕日后可能給家人帶來的劫難。”

“從我修行的那一刻起，無論父親如何抑制，應龍真血帶來的龍之血脈的覺醒就已經不可逆轉了。我若是活著，一定會被他們發現的，他們能覆滅妖龍道，即使是父親也不是他們的對手。與其如此，還不如讓我在劫雷之下化作飛灰。”

他這樣說著，少年般的臉龐上卻流下了淚水，雙目深處是無盡的眷戀與不舍，“我希望你能幫我帶幾句話給父親和依依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