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色彩斑斕的眼睛，無數種不同的顏色填充其中，妖邪無比。

顧寒枝似乎是察覺到了異樣，微微揚起腦袋，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間，透過通明鑒，直擊到聞人夕的心頭。

與鏡面中男子目光接觸的一剎那，聞人夕只覺得大腦一片轟鳴，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如同瓢潑大雨一般灑到她的心間。

怨毒、悲憤、悔恨、嫉妒、悲傷、絕望……

僅僅一瞬間，各種人世間最可怖的情緒將聞人夕的神魂包裹，她嬌艷如花的臉頰瞬時間便涕泗橫流，像是頑童信手涂抹的畫作一般糟糕。

數息之后，她再也抑制不住那種神魂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苦，竟是意識模糊，昏迷了過去。

……

這就是夢境嗎？真是古怪的夢境。

顧寒枝此刻處在一座高聳入云的山峰之巔，四目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潔白的云海無邊無際，白云如同真正的海浪一般翻滾著。

峰頂的構造很奇特，大理石鋪成地面平整無比，沒有一絲起伏，細細觀察，仿佛是一個人為打造的擂臺。

顧寒枝表情古怪，這夢境給他的感覺實在是過于真實，和現實一般無二，但他保證自己絕對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他皺皺眉頭，蹲下身用手輕輕觸摸地面，冰涼、光滑的感覺傳到他的腦海，竟是無比荒謬的真實感。

有古怪！

顧寒枝感覺明顯不對勁，用神識內視一番，發現夢境中的身體和現實一般無二，丹田的靈氣之海、蓮子狀道基，甚至兩道小劍以及其吞吐著的劍意都是和現實一模一樣。

“你似乎很驚訝。”

熟悉的男聲在背后響起，顧寒枝身體一僵——這個聲音他很熟悉，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顧寒枝迅速起身，警惕地轉身并后撤兩步，隨后驚愕的發現一名和他幾乎相貌一模一樣的男子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二人間唯一的差異只有雙目——顧寒枝的雙眼是銀白、墨黑二色相間，而那男子的雙眼五彩斑斕，連眼白都沒有，人世間存在的所有色彩都被混入這雙妖異的眼睛之中。

“你是誰？為何要將我帶入這個古怪的地方？”

男子哈哈一笑，“我是誰？我就是你啊！涅，你我本就是一體！”

他話語一頓，身形扭曲，消散，下一息便出現在顧寒枝身前不足一步之地。“嘿嘿，多虧你放空意識，我才有機會邀請你到我的世界！”

顧寒枝神經驟然間緊繃，面色凝重，“你是那個怪物？”

“怪物？確實有人這么稱呼我，不過我并不這個喜歡稱呼，你還是稱呼我為‘咎’吧。”男子不屑地皺皺眉頭，笑容隱去，面色森寒，“我是天魔界第六天無上魔主，萬惡之源——咎！”

“至于我為何要將你帶到這個地方，呵呵，涅，你難道不覺得，你太弱小了嗎！？”

涅那雙詭目中綻放出千萬種光芒，面部變得扭曲起來，顯得十分猙獰，“你擁有和我相等的力量，卻連顧劍臣都解決不了，反而被他算計！”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會和你一起死亡！我，咎，世間最完美無雙的存在，竟然要為你這個廢物陪葬，嗚嗚嗚……”

咎一邊說著，竟哭了起來，黑紅色淚水決堤一般從眼角流下，只是他臉上扭曲到極點的瘋狂的笑容，實在看不出一丁點悲傷之色。

“蝶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瘋子。”顧寒枝嫌棄地后退兩步。

“瘋子？涅，你竟然說我是瘋子？！”咎的訝異地看著顧寒枝，不可置信地說道，“你竟然覺得與你同為一體的我是瘋子？這可真令我傷心。”

咎這樣說著，但立刻又掛上了燦爛的笑容，“呀，看來那個家伙真的將你變成人了啊。也對，你誕生的時候，確實和嬰兒沒什么兩樣。”

“但是——”咎話鋒一轉，雙手搭上顧寒枝的肩膀，大力地搖晃起來，“你知不知道，所有的痛苦都要由我一個人承受？你可以每天像一個正常人一般生活，而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承受著地獄般的折磨！”

“……那又如何？既然你我本為一體，你就無法殺死我。”顧寒枝被晃得有些煩躁，雙臂發力，一把推開了咎。

咎一屁股坐到地上，眼中滿是嫉恨之色，“是呀。無法殺死你，無法殺死你……”

他就這樣反復重復著這樣一句話，雙手急躁的將滿頭長發擾亂，臉上涕泗橫流，“為什么無法殺死你啊！”

“哈哈，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向凡人一樣嘗試睡眠！”咎神經失常一般得意地笑了起來，瞬移到顧寒枝身側，貼著他的耳畔輕聲說道：“我雖然無法殺死你，但是可以將你永遠困在這里，然后自己化身為‘顧寒枝’哦。”

“呵，要是你能做到，你就不會和我這么多廢話了。”顧寒枝不耐煩地推開咎，嘴角掛起冷笑，“說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啪啪啪——”

咎被推開以后，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鼓起了掌，“喲呵，涅啊涅，沒想到，孱弱無比的你，還是一個聰明的‘人’。不過你的力量還是太弱了，放你回去，萬一你不小心你死了，我還要為你陪葬。”

說著，咎打了個響指，憑空生出了兩柄寶劍，一把飛到顧寒枝身前，一把被他握在手上。

顧寒枝心底“咯噔”一響，眉頭一挑，握住長劍，“什么意思，要擊敗你，才能離開這里嗎？”

“我沒聽錯吧，擊敗我？”咎哈哈大笑，“僅僅是繼承了我的力量，但只會以勢壓人，沒有掌握任何術法的你，憑什么擊敗我？”

他就這樣笑著，眼角的血淚卻依舊肆意流淌，“那個叫顧劍臣的家伙，雖然和我相比不值一提，但與你相比也算是了不得的存在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他留給你的兩道功法，你現在還沒有絲毫頭緒吧。”

顧寒枝瞳孔微縮，俊臉上泛起寒意，“你一直在窺視著我？”

“我可沒那種閑工夫。”咎不屑地看著顧寒枝，嘴角夸張地上咧開，譏笑道：“顧劍臣在我眼中再不濟，也是憑借著這兩道功法登臨真仙之境，所以這兩道功法對于你這種連術法都沒接觸過的白癡來說，簡直和天書無異。”

“所以，接下來你給我看好了，這是賜死劍訣的第一式‘冥鴉飛度’。”

話音剛落，咎橫握長劍，一劍斬出。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顧寒枝的視界之中，顧寒枝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身影，還未有動作，脖頸間便傳來冰涼之感——咎不止何時已經出現在了顧寒枝背后，將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若真的交手，你已經死了一百次。”

咎毒蛇般的聲音在顧寒枝耳畔響起，“涅，你太遲鈍了，方才我用了和你相同的境界來使出這一招，你竟然連我的動作都無法看清！與你同為一體，真是恥辱啊！什么時候你能學會這招‘冥鴉飛度’，并且能用它與我對攻，我才會放你回到現實。”

“要是做不到，你就永遠留在我的世界吧！”

顧寒枝面色凝重，仔細地觀摩著咎的慢動作，他明白，這會是一個艱難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