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和顧秋陪父母坐了一會兒，然后驅車去工廠。

路上。

顧遠道：“咱家鞋廠主要做什么鞋？”

顧秋觀察著路況，斥道：“虧我剛才相信你，你連咱家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你說完我就知道了。”顧遠有些賴皮似的說道。

顧秋無奈地看他一眼，說道：“皮鞋廠，生產橫飾皮鞋，客戶人群是中老年人。”

顧遠道：“現在產品庫存還有多少？”

顧秋神色微微發(fā)冷，似乎不愿意提起這個話題，寒聲道：“十八萬左右，如果把這些貨出掉，能回籠一千多萬，再壓一壓貨款，咱家就有了喘息的時間。但是那些經銷商撕毀合同，逼著我們降價。”

說到最后，聲調越來越高，顯然對那些趁火打劫的十分惱火。

原本二叔提走銀行貸款，只是掉一塊肉，疼一疼就過去了。但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涌了過來，也想分一塊肉！

經銷商篤定顧家無暇顧及他們，于是過河拆橋。反正就算鬧上法庭，大家磨時間唄。看看是官司先打完，還是顧家先破產。

明知道他們抱著這種想法，顧家卻依舊無可奈何。

顧遠神色不變，情況比想象的還好一些，至少手里還有一張牌。

顧遠道:“我們有自己的經銷渠道嗎？”

“小廠家哪來的渠道。”

兩人說話間，窗外景色漸漸荒蕪，過了五六分鐘，顧秋把車停到一家工廠門口。

大門上立著一塊紅木牌坊，寫著五個大字——秋遠皮革廠，是從姐弟倆名字里各取一字。

顧秋走向警衛(wèi)室，踮起腳往里看，手上敲著玻璃。

“王叔！開門！”

很快，門內響起鐵鏈響動的聲音，一個老人看著兩人：“小顧來了啊。”

顧秋笑著點點頭。

“這是你對象？”王叔指著一旁的顧遠問道。

姐弟倆對視一眼，都露出無奈的笑容。

顧秋喊道：“這是我弟弟，顧遠！”

“迪迪啊，一表人才。”王叔上下打量著顧遠。

“不是迪迪，他是我—”顧秋還要解釋，顧遠拉住她，俯下身子沉聲道：“我是顧遠，她的弟弟。”

“喔、喔喔。”王叔一拍手掌，自嘲似的大笑起來，“瞧我這耳朵，不中用了。這事鬧的。行了，你倆快進去吧。”

廠子不大，進了大門迎面是一片廠房，墻皮漆成很有年代感的白色和淺綠色，正面兩顆樹間拉著一道顏色黯淡的紅條幅———注意生產安全！廠房左面是員工宿舍，門口停著兩輛接送員工的大巴車。右側是倉庫。

兩人走在碎石路上，顧秋說道：“王叔能聽清你說話，怎么聽不清我的呢？”

“耳背的人聽不到高音調的聲音，只能聽見低音調的。所以喊沒有用，你得壓低聲音。”顧遠說道。

顧秋恍然明白，眼神不禁有些奇怪，說道：“你以前可不懂這么多，出去一趟變化真大。”

顧遠正在觀察工廠，聽到這句話，心臟漏掉一拍，強解釋道：“社會里三教九流的，什么樣的事情都有，能學到不少東西。”

“連說話都變得文縐縐的了，挺好。”顧秋嘖嘖兩聲感慨道。

顧遠連忙轉移話題：“帶我看看存貨。”

顧秋領著他來到倉庫，打開大門。

大門呲呀一聲，抖落不少灰，顯然很多天沒人打開這道門了。

顧秋嗆的咳嗽兩聲，反手打開大燈，后退幾步，等著翻涌起的灰塵落下來。

“怎么看不見工人？”

“都放回家了，現在干一天賠一天。”

“短時間內能把他們召回來嗎？”

“召回來？”顧秋一把按住顧遠的肩膀，長腿一跨，從側身竄到他身前，“你可別胡來！不能恢復生產，家里現在沒有錢！”

“放心。”顧遠拉開她的手，笑著說道：“我心里有數，你放心好了。”

顧秋眼神中仍然充滿狐疑，不放心地再次囑咐道：“千萬別借貸，不能恢復生產！”

瞧著她這幅模樣，顧遠想到上學時反復強調考試重點的女班主任，同樣的神情，同樣的語氣。顧秋臉型稍有些棱角，眼睛大大的，鼻子小巧玲瓏，留著齊肩短發(fā)，氣質清冷中帶著點成熟女人獨有的韻味，乍一看像是教英語的班主任。

“別擔心，我已經是成年人了。”

“去年你還在家里看動畫片。”

顧遠臉色一黑，說道：“不要再拿以前的偏見來看現在的我。”

他走進庫房，拿出紙箱子里的皮鞋。

皮鞋樣式很普通，沒有絲毫特點，只有中老年人會買這種鞋。

“成本多少錢？”顧遠說道。

顧秋仰頭望天，像是沒聽到一樣，自言自語：“成熟的人要學會自己解決問題。”

無論多大歲數的女人都帶點孩子氣的傲嬌。

顧遠把語氣擺得很低，說道：“我再成熟，也是你的弟弟啊。”

“哼！”顧秋臉上止不住的笑意，說道：“咱家用的都是好皮，成本在四十元左右。”

顧遠心里有了計較，說道：“你明天把那些工人都叫回來。我有任務安排給他們。”

話還沒說完，顧秋臉上的笑意驟然一散，冷冰冰地盯著他。

“你再說一遍！”

顧遠道：“姐，這是我是思考過的結果。”

顧秋氣道：“你是用腦子思考的嗎？”

像小時候吵架一樣，顧秋伸手揪顧遠的耳朵，顧遠繞著圈子躲開。兩人鬧了半天，喘著氣對視著不說話。

顧遠率先打破了沉默，說道：“三天，你就給我三天時間。如果效果不好，我立馬停下來。”

顧秋恨恨地盯他幾秒，咬牙說道：“好，從今天開始算，你只有三天的時間。”

一句話又是縮短了一天，畢竟少一天，就能省一天的錢。

顧遠看到她一臉肉疼的神色，心里覺得好笑，又有些心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顧秋的腦袋：“我會把錢掙回來的。”

顧秋身子一僵，雙眼滿是驚愕之色。小時候父母忙著生意，她拉扯著顧遠長大，像是半個母親，冷不丁被這樣哄著，激起一片汗毛。

“沒大沒小！”顧秋很快反應過來，抬手就要揪住顧遠的耳朵。

顧遠伸手一擋，“君子動口不動…哎，別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