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人口只有三百萬，曾經靠著棉紡加工，經濟著實紅火過一陣。隨著政策調整，又漸漸平穩下來。

這里經濟一般，但勝在物價不高，老百姓倒是活出一種安貧樂道的趣味。

可是最近，安城人的生活發生了一些變化。

某小區樓下的長椅上。

一個老太太笑瞇瞇地從兜子里掏出一個盒字。

“老張，又買啥時髦東西了。”

“給大孫子買新衣服了？”

幾個老姐妹兒圍了上來。

老張太太的笑容有些狡黠，打開盒子，露出一雙嶄新的皮鞋。

“皮鞋啊，看著挺一般的。”

“還行吧，多少錢啊？”

“我看沒有一百塊錢拿不下來。”

“少說一百二，我家里就有一雙。”

老姐妹兒們七嘴八舌，老張太太沒有像以往那些炫耀半天，反而笑而不語，把皮鞋遞給幾個人看。

幾個人隨便翻了翻就放回去了，一雙皮鞋有啥好瞧的嘛。

“五十九。”老張太太吐出一句話。

“什么五十九？”有人接話道。

老張太太笑道：“這雙皮鞋五十九塊錢買的。”

幾個老年迪斯科舞團團員睜大眼睛看著這雙皮鞋，沉浸在價格的震撼中沒回過神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個人舔了舔嘴唇，顫巍巍地說道：“真五十九啊？”

“我騙你干啥。”老張太太說道。

這句話像石頭砸進潭水里，掀起一陣浪潮。

“多少錢？五十九？”有人聲調都變了。

“娘希匹，哪個商場啊，打折也不通知一聲。”有人氣惱道。

“老張，別磨蹭了，快說啊！”有人催促起來。

老張太太呵呵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咱們通順區沒有，我今天去建安區的兒子家里看到的，這雙鞋在建安區賣的可火了。”

我有，你們沒有；我能買到，你們買不到；

老張太太心里舒坦極了。

“走，去建安區！”

“等會兒我，我去上樓拿夕陽紅卡！”

“老王，你上樓查查地圖，看看該怎么坐車！”

“咱們一小時后出發！”

這一幕在安城各大小區輪番上演，一時間，老年皮鞋成了安城最大的暢銷單品！

一支支老年姐妹團組成遠征軍，向建安區昂首進發！

....

....

在安城人民醫院的病房里，顧遠握著顧山民的手，說道：“爸，你不用操心鞋廠的事情，我和顧秋都已經處理好了。”

顧山民躺在病床上，笑容欣慰：“你可別驕傲，經營一家工廠是長期戰，一場小勝利說明不了什么。”

“你都這樣了還管這么多！”錢麗娟忍不住嗔一句丈夫。

顧山民瞪她一眼：“婦人家家的懂什么，九八年那次軍演，我眼瞅著就要從萬軍從中取敵方首級，還不是因為一點小失誤，功虧一簣！”

錢麗娟嘟噥道：“戰場上拉稀，誰敢跟你學啊。兒子要是學了你的辦事，那還了得。”

瞧著老兩口絆嘴，顧遠和顧秋在一旁偷著樂。

顧山民面子有些掛不住，脖子漲得通紅，“沒有的事，誰跟你說的！”

“老趙！”錢麗娟拋出實錘。

顧山民表情一僵，好像被戳到了痛處，轉口問道：“你什么時候跟老趙搭上話了？”

聽他語氣有質問的意思，錢麗娟霍然起身，連連錘他胸口：“兩個孩子還在這兒呢，你什么意思！啊？你什么意思？”

顧山民自知理虧，蒙起被子，躲著不說話。

在顧家，男人向來吵不過女人。

顧遠勸道：“媽，別生氣，咱爸就是隨口一說。”

錢麗娟瞪了一眼被子包著的人形，沒好氣的道：“隨口一說也不行，我看他就是裝病，說屁話倒是中氣十足。”

顧山民探出腦袋，悻悻地看一眼妻子，對著顧遠說道：“兒子，總之你將來接手工廠，可別犯我的老毛病。”

顧遠心里咯噔一下，瞟了一眼顧秋的表情，說道：“爸，我有自己的事業，你把工廠交給顧秋吧。”

這話一出，病房里頓時沉默下來。財產分配向來是最尷尬的事情，很多人因此跟家人鬧的恩斷義絕。

顧山民沒有吱聲，按他想法就應該把家產傳給兒子，可是女兒也是心頭肉啊，還真不好取舍。

錢麗娟及時插嘴道：“你不要工廠，將來拿什么娶妻生子？”

顧遠道：“我在江城還有一間茶館，未來打算往娛樂圈發展，手頭不會缺錢的。”

“這出路不錯。”錢麗娟點點頭。

“不錯什么啊，娛樂圈是那么好混的嗎？”顧山民反駁道。

“你是不相信咱兒子的實力？”

“我是按事實說話。”

錢麗娟眉頭一橫，開始反駁。顧山民仗著自己閱歷深，連連挑她錯誤。老兩口先是吵顧遠該不該進娛樂圈，又吵到娛樂圈有哪些明星出軌，后來開始互相揭短。

顧遠對著顧秋使了眼色，然后走出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里，顧遠說道：“姐，我下午就回江城了，定好機票了。。”

顧秋臉色微訝，“你才待一周，這么著急？該不會是因為咱爸那些話吧？咱倆誰跟誰，那破工廠給誰不一樣。”

顧秋好像生怕顧遠多心，一口氣說了一長串。

顧遠說道：“我真打算往娛樂圈發展。”

“你行嗎？”顧秋臉色狐疑，她從來沒見過顧遠表現出藝術天賦。

顧遠：“.....”

“試試看再說。”顧遠不敢說大話，免得她又是一頓說教。

顧秋點了點頭，臉色似乎有點失落，低低的道：“你也長大了，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但是別逞強，如果混的不行就回家。姐姐養你。”

顧秋從來沒有過跟顧遠爭家產的打算，從年齡講，她比顧遠大；從本事講，她從頂級商學院畢業；所以她肯定要把家產讓給顧遠。

可是在顧遠幫皮鞋廠起死回生之后，顧秋隱約冒出一個念頭，顧遠變了，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家產了，所以顧秋要撐起秋遠皮鞋廠。

顧遠心里一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笑道：“誰養誰還不一定呢。”

“狗爪子往哪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