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扯，狗哥已經把你的合同簽定下來了，正常來講你現在整個人都已經賣給了DAWN基地，身為隊長我有權利掌管你的生活和行為。”舒渙斂起了情緒，抬眸，眼神鋒利如刀刃。

沒給肖晝插話的機會，他緊接著補充：“沒跟他們動手，是因為賠不起醫藥費了吧?！?

肖晝縮了縮脖子，沒說話，濃密的睫毛下垂遮擋住一片清澈的淺棕色，冷白的臉頰透露著脆弱和孤寂。

舒渙沒打算將話題收尾，把玩著一只透明的玻璃杯，“你在網吧撈到的錢不算少，但總泡在網吧里老狗不放心，你自己也有了解過目前國內人氣較高的職業隊吧?！?

“嗯，之前本來想把簡歷投給……”肖晝飛快看了眼舒渙，聲音小了幾分，“投給BLACK，但是后來仔細翻閱了他們戰隊的戰績，和一些花邊新聞，有點反感。”

舒渙察覺到了他的小動作，嘴角和眉梢一同上揚，“花邊新聞？關于我的？”

“嗯，”肖晝呼吸不暢，順了順胸腔，“BLACK做事太絕，隊里經常因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窩里斗，受不了這種風氣?！?

“你還看的挺明白。”舒渙輕笑一聲。

“電競圈里新鮮血液前仆后繼，能堅持下來的卻僅有少數。但說句不中聽的，你要是想混出頭，最好別來DAWN，想掙大錢，也別來DAWN。不然以后你就算哭都找不到門。”

肖晝抿了抿發干的嘴，喉嚨也酸澀的緊繃住，輕飄飄向舒渙的方向覷去，“那，你……你現在后悔嗎？”

“后悔？”舒渙放下杯子，與桌面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笑了笑，“我沒有權利后悔?！?

肖晝：“……”

“但是你有?！笔鏈o低沉磁性的嗓音落過來，隱約摻雜一絲無可奈何，“最好的先例擺在你眼前，要懂得珍重啊，少年。”

一年前，下午三點，KD電子競技俱樂部。

隔著單向玻璃，教練洛俞神色焦慮不安的朝訓練賽里望去，一共四臺機位，所有職業選手皆是面對著洛教的視線死角而坐，除了在登錄賬號后電腦屏幕顯示出游戲初始界面外，其余的他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十一月中旬，由企鵝直播平臺及贊助商聯合舉辦的火雞杯冬季友誼賽將正式開賽。經過為期一周的初選后，進入決賽的戰隊共有十六支，其中一線戰隊獨占了百分之八十的百分比。

而今天的五場四排賽，將正式為火雞杯冬季友誼賽進行收尾，比賽成績以五場四排分數總和為標準，吃雞可獲得400積分，第二名300積分，第三名210積分，第四名120積分……以此類推逐次遞減。此外還有人頭積分，擊殺一人則可獲得10積分，積分沒有疊加機制，一局拿下十個人頭，即可獲得100積分。

第一局四排賽已經開始，四位隊員在出生島調設好語音和耳麥，舒渙大咧咧的往后一靠，恨不得把整個人都埋進電競椅里，沒骨頭似的左搖右晃，完全沒有進入游戲狀態。

“3號，我身為隊長耐下性子最后再警告你一遍，你現在是在為KD賣命，榮辱與共，應該帶著腦子去打比賽而不是你那些不成熟的小情緒，明白嗎？”林戰戴好耳機，目不斜視的盯著屏幕按下T鍵冷然開口，分貝不算太大，足以讓隊伍語音頻道中每個人都聽的真切。

林戰是BLACK戰隊的元老級人物，從俱樂部創建起就肩負一隊隊長的重任，那時候的舒渙和尤星河都是他的隊員。

舒渙隱晦的勾唇一笑，沒回話，游戲中已然登上了飛機，這趟航線最肥的物資點刷新在機場，他幾乎想也沒想就標下了點，4號落地稍慢，跳傘時轉動視角通過觀察敵方人員數量分布及槍聲信息確認大體落點位置。

所有人都追求快節奏，大部分戰隊的隊伍都集中跳在了機場，秉持著富貴險中求的比賽觀念，決心和其余六隊人死磕到底，只要能從鋼槍圣地活著出去，穩站在積分排行榜前五名是手拿把掐的。

為避免還未搜到槍械防具就與敵方交火，林戰選點嚴謹，機場不管是在哪里物資都很充足，剛推開門地上就躺著一把明晃晃的AKM和三級頭。

他將彈夾上滿，從耳機里由遠及近傳來的腳聲預判處敵人行動方向，翻墻躍出二樓，卡在視線死角處探頭一梭子彈下去，機瞄掃倒了GREEN戰隊的狙擊手后利落的補槍擊殺。

【BLACK__WAR使用AKM擊倒了GREEN__STOP】

【BLACK__WAR使用AKM擊殺了GREEN__STOP】

林戰代表KD戰隊首先拿下一血，第一局開了個好頭，其余隊員情緒激昂亢奮，配合著日常四排訓練時慣用的打法戰術不出五分鐘就將GREEN輕松滅隊，在機場損失掉一名隊友后一路殺進決賽圈，最終成績第三名，綜合擊殺人頭數量，共獲得420積分，排名第四。

洛教練神經緊繃的聽著導播員現場轉述的戰況，在KD戰隊成績公布后方才如釋重負的吁出一口長氣。

中場休息五分鐘后，第二局比賽又再次開場。

舒渙在隊伍中充當狙擊位，全程劃水無半點團隊意識，第一局勉強拿下10積分人頭后背著肥沃的物資送了愛心快遞。第二局選點不當，正落在地方兩隊的交火中界線，還沒來得及搜撿裝備就落地成盒，打破了火雞杯歷程兩周的賽事內最為短暫的生存記錄。

由于隊伍里缺少狙擊手，突擊位的于牧北對舒渙亦步亦趨，接連送了快遞。BLACK戰隊后期節奏略顯慌亂，林戰兼顧指揮和狙擊位有些應暇不接，雖說當時的BLACK勉強算得上國內吃雞戰隊當中的一線，可在開局不到半分鐘就出現減員的特殊情況下，BLACK戰隊間四排磨合度不足的短板便暴露無遺，與常年集中進行四排訓練的LEMON戰隊對槍更是相形見絀。

第二局比賽結束，BLACK戰隊成績第十五，綜合人頭積分，最終排名下滑至第九名。

“舒渙……”突擊位上的于牧北隱忍著一腔怒火，在進入第三局比賽倒計時的最后十秒嗓音低沉的開口道。

“有事？”舒渙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半倚在靠背上，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下F鍵擴展地圖，再次選擇了物資刷新肥沃的地區落點，不等于牧北接著把話說完，他便不容置喙的發出指令：“跳?！?

于牧北被他氣的手一抖，險些沒跟上大部隊的節奏，這次的選點又是在機場，但跳傘人數比第一局要少上一半。

尤星河照舊報點，提醒周圍敵方人員數量。

“舒渙，就算比賽的獎金和代言費你沒放在眼里，那你就甘愿賠上自己的前程和名望拉著BLACK戰隊一起陪葬嗎？”林戰不想影響成員的情緒和狀態，委婉的側面提醒著他，語速飛快，似是顧忌他們之間的談話會被錄屏人員剪輯到宣傳視頻里大做文章。

企鵝直播平臺這次舉辦的火雞杯冬季友誼賽，獲得前三名的戰隊不僅能拿到兩百萬的獎金和高級特定的簽約合同，更有國內知名服裝品牌CP的代言權。

總的來說，福利極其誘人，競爭非常激烈。

舒渙漫不經心的操控著游戲角色從地面上撿起一把M416，轉移至二樓搜集了一堆手榴彈和煙霧彈，過了半晌才不急不緩的回道：“我的前程名望？能值幾個錢？”

他將槍械切到后背上，握著手榴彈蹲在墻角，又補充：“我哪敢看不起比賽的獎金和代言費啊，這兩份合同簽約金額加一起頂的上我十份賣身契，隊長您真是折煞小的了。”

淡然的嗓音里透露出顯然的自嘲和冷傲，舒渙暗淡的眸光渡上層灰色的薄霧，讓人看的不真切。

“你說話注意點！BLACK戰隊待你不薄，一年的簽約金比隊長還要翻上一倍，不就是要把你轉給DAWN基地，總比你在這兒混吃等死要好，帶隊輸了BIC聯賽，以后正式比賽永遠輪不上你，少給臉不要臉了！”

于牧北性子本來就急，礙于比賽遮遮掩掩的不知該怎么開口和舒渙講道理，見隊長發話了，他也狗仗人勢的等不及要趕緊上去咬舒渙一口，嘴臉惡心的讓人看了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