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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軍

人物簡介 重慶人

1954年生,法學博士。1978—1982年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中共黨史專業(yè),獲學士學位;1982—1984年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中共黨史專業(yè),獲得碩士學位;1985—1988年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中共黨史專業(yè),獲博士學位。曾任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講師和中外關系教研室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美國外交研究室主任。現(xiàn)任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外交學與外事管理系教授,副系主任,中美關系史研究會秘書長,北京太平洋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特約研究員。

◎我還是想上學,就是想上學

我家祖籍是山西,我出生在重慶,3歲隨父母到了北京。我是1954年出生在重慶軍區(qū),出生以后不久,因為解放軍正式組建空軍,需要從各大軍區(qū)抽調干部。當時父親從重慶抽調到北京空軍政治部,我就來到了北京。

我小學四年級以后就沒怎么好好上課讀書了,原因是“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對學校里的氣氛和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有抵觸情緒。我出身成分不好,感覺受歧視,就不太愿意去學校。一直到六年級結束,學校通知我該畢業(yè)了,我才最后去了一次學校辦手續(xù)。上了初中后不久,家人被下放到河南的一個軍隊的勞改農場,我也隨著到了那里。剛到勞改農場時沒有學校可以去,就跟著大人干農活兒。家長們商量,還是要讓我們學習文化,農場還有下放的一批空軍學院的教員,就讓教員們輪流給我們幾個孩子上文化課,上課用的是空軍部隊給戰(zhàn)士上課的政治課本。后來我們被安排到蘭青公社上中學,才開始正式學各科知識。那時自然科學課程的內容注重農村實用的需要,例如物理課就學發(fā)動機原理、柴油機基本工作原理以及如何修理農用機械等等。科學知識比較少,基本上都是實踐操作的經驗。

我在農場生活了3年,學校的教學各方面都不正規(guī),而且一年里很多時間都在參加春耕、夏季搶種、秋種等農業(yè)活動。只要田間農忙勞動緊張,全校就停課去干農活兒,沒怎么完整地學習各科知識,所以我迫切希望能有一天真的坐在教室里,好好地上一次學。

后來因為父親落實政策,全家回到北京,終于有機會滿足我上學的愿望。我們回到北京時已經是秋天了,錯過了北京高考的時間,那次是“文化大革命”中第一次恢復高考。后來為了安置那批受迫害干部的子弟,北京市政府專門在166中學增設了一個30人的高中班,當時稱高一(3)班,之前166中學高中只有兩個班。我們班同學的家長絕大部分是平反恢復政治名譽回到北京工作的空軍干部,也有幾個是地方部委的干部子弟。我們算是“文化大革命”恢復高中以后的第一屆高中生,由于班里大部分是空軍的孩子,男生多,基本上都穿軍裝。“文化大革命”中穿父親的軍服是時尚,又可以省錢,不用專門買衣服。所以我們班一出操的時候,放眼望去同學都穿著“國防綠”上衣,配上空軍藍的褲子,腳蹬部隊專用的解放膠鞋。一出操,三個班集合,另外兩個班就稱我們是“老兵班”。我們班同學年齡差距也比較大,一些同學因為跟著父親下放,耽誤了幾年上學的時間。

1973年夏天,到了我們高中畢業(yè)可以考大學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運動正好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出了張鐵生這樣的“白卷英雄”,還有以黃帥的名義掀起的“反潮流精神”,反對恢復正常教育制度的潮流成為新政治潮流,一個內容就是要維護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這個“新生事物”。結果大學也就根本不可能恢復正常的高考,我們這批高中畢業(yè)的學生就在家等著,一直等到1974年春天,我們被安排到北京的平谷縣(現(xiàn)為平谷區(qū))鎮(zhèn)羅營公社去插隊,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到平谷縣插隊算我自己第二次離開北京市。第二年冬天平谷縣集中各公社勞動力修水庫,插隊青年也參加了修建平谷的一個水庫工程。“文化大革命”結束后,平谷那個水庫變成了一個著名的度假區(qū),就是現(xiàn)在的平谷金海湖度假村。我在平谷插隊兩年多,一直到1976年底,三機部的國防工業(yè)出版社到平谷縣招工,才又回到北京城里工作。

那時候北京很多單位很缺人,他們都比較關注“文化大革命”中恢復高中時招的第一屆高中生,普遍認為這屆高中生是從初中里面篩選和考核出來的,總體來說素質比較好。我插隊的時候,當過生產小隊的干部,出版社領導覺得我綜合素質比較好,插隊表現(xiàn)也不錯,就將我招進了第三機械工業(yè)部的國防工業(yè)出版社,在那里做校對工作。

又回到北京后,我的心情是很復雜的,對自己的前途頗感迷茫,但心底一直存著上大學讀書的愿望。所以,1977年一宣布恢復高考,我就報名成了第一屆參加高考的考生。我考大學時想得很簡單,沒有過多復雜的考慮。上大學是我自己長久以來的愿望,之前跟我父親他們從河南農場回來考高中時,就面臨過類似的選擇。當時回北京后,部隊可以招收一批落實政策的干部的孩子去當兵。我記得我父親問我是否想從軍?我說還是想讀書,后來就上了高中。那時候想上學還是受傳統(tǒng)觀念的影響。中國人傳統(tǒng)就比較重視教育,即使經過“文化大革命”也還是有這種很本能的判斷。現(xiàn)在社會變化很快,讀書可能會有一些更功利的考慮。但以前我們是集體分配,不用考慮上學以后將來的工作待遇,我考大學是覺得讀書對于人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輩子讀書也可以。現(xiàn)在回想起來,雖然經過“文化大革命”,讀書在我頭腦中從來都不是負面的。

◎人大永遠是我的母校

1977年參加高考,我們可以報三個志愿。當時中共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已經做出了結束“文化大革命”,將把黨和國家的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的重大決定。我想既然國家要搞經濟建設,就會需要經濟建設方面的人才。所以,我的第一志愿就報的北大經濟學系,第二志愿報的是北京經濟學院,第三志愿才是按我個人的興趣,報考的河北大學文學系,當時那里有個文學評論專業(yè),我本人其實特別喜歡文學評論。結果我考了301分,北大經濟學系的分數(shù)線記得好像是320分,很遺憾地落榜了,于是我打算就繼續(xù)在國防工業(yè)出版社工作。就在心灰意冷的時候,我接到了人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后來我們一入學,哲學系的李秀林教授在中國人民大學的八百人大教室做了入學教育報告,我才知道后來又能接到錄取通知書的原因。

中國人民大學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被解散了,1977年才復校,以前的各個系都解散了。有的系完整地移到別的學校去,有的系老師都解散了,恢復起來難度較大。于是學校當時只恢復了黨史系、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3個系,這3個系完整地并入到北京師范大學,復校的時候這3個系可以首先回來復課。所以,學校從1977年北京市落榜的學生里面選出來了大約120個學生,分到這3個系,中國人民大學就這樣開始復校、復課。我現(xiàn)在還記得李老師跟我們講中國人民大學建立的光榮歷史和輝煌成就的場景,他說人大被解散時的心情,還說感謝公交公司的32路公共汽車,一直保留了“人民大學”作為一站的站名,學校就剩下這點痕跡。

我被分到黨史系,當時也不知道具體學習內容是什么,不了解黨史專業(yè)的研究方向和發(fā)展前景。但考慮到如果錯失這次機會,明年還得再考一次,能進大學學習已經心滿意足了。進了中國人民大學以后,我們黨史系的總支部書記告訴我們,進黨史系是很不容易的,并講述了他自己的經歷。他說從人民大學畢業(yè)的同學都是充實到各個重要的政府機關和高校,每個同學都是經過嚴格的挑選,才有機會來這里讀書,希望以此勉勵同學們珍惜自己的學習機會,增加每個人的認同感和光榮感。

現(xiàn)在我回想人大剛復校的求學場景,條件之困難是現(xiàn)在難以想象的,可謂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剛復校時學校還沒有圖書館,也沒有教材,教材都是臨時油印的。因為沒有教室,北京前一年地震搭的地震棚還在,我們就只能在簡陋的地震棚上課。人大的老師都希望學校能夠盡快恢復,即使沒有教學條件,也要盡早恢復教學,迫切希望教學秩序能早點走上正軌,知識能夠重新被延續(xù)下來。當時第一批錄取的學生之所以都是北京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宿舍緊缺,大家都走讀。后來有些遠郊區(qū)的學生開始提出申請,學校再臨時分配床位,陸續(xù)給大家安排在學校住宿。記得是到第二年,全班同學才可以都住校了。

我們77級的學生可能跟現(xiàn)在的同學不一樣,對學校有深厚的感情是一樣的,但的確有特殊的內容,是現(xiàn)在的同學無法想象的。剛復校時,學校校舍都比較簡陋,沒有學生宿舍,也沒有大的食堂,吃飯的地方很簡單,有時就在露天地里吃飯。77、78兩級學生有很多都是工作了很多年的,都吃過苦,所以不在乎。等到79級同學年齡就小了,都是應屆高中生,來了以后吃飯沒地方,聽說有同學都哭過。當時一下雨,學校的路上滿地泥濘。雖然我們上學時教學條件不是很好,同學讀書的積極性和努力程度跟現(xiàn)在可是不相上下的。

改革開放以后,我們一進校園就是全新的感覺,大家都是如饑似渴地學習新的知識。我的感覺是原來還有這么多新鮮事物沒聽說過,和年齡大的同學相比,他們還讀過一些書;和年級低一點的同學相比,他們正規(guī)地接受連續(xù)教育,而我這個年齡段是問題最大的,所以只能是笨鳥先飛。當時圖書少,老師提供的參考書也少,如果要換到現(xiàn)在這樣好的條件,我們可能會學得更好一點。

我在人大求學的另一個特別深的印象就是人大老師教學非常認真,特別敬業(yè)。我在北大教書,自認為還算做得不錯的,但是跟當時給我們教書的老師比,就敬業(yè)的角度講,還是比不上的。他們教書的敬業(yè)勤懇和熱情投入,還有對同學的關心呵護,給我留下特別深刻的印象。記得有一次上國際共運課,我感冒發(fā)燒,臥床休息沒法去上課。到了下午的時候,國際共運課的授課老師就到宿舍來,專門給我一個人補課。他走到我宿舍第一句話就問你好點了嗎,我說我不發(fā)燒了。老師說那我把上午的課給你講一遍,于是他花了兩個小時,給我一個人講了一堂課,由此可見那時的老師對教學的認真負責。當然現(xiàn)在每個班級學生也多了,課時工作量也很大,客觀上也做不到。但我有時想,如果有條件的話,我是不是能做到像那位老師一樣認真敬業(yè)?

很多老師講課時都是熱情澎湃、全神貫注、身心投入,也讓聽課同學很受感染。當時給我們上古代史的老師是鄭昌淦教授,他跟著尚鉞教授共同研究中國古代史。他上課的風格很獨特,講課精彩紛呈,在他的課上會給我們唱漢樂府的小調。我們班很多同學之前在不同的地方工作過幾年,較為成熟,歷史知識和生活經驗也比較豐富,關于歷史的思考也就更深入一些。每次在鄭老師的課堂上,討論都特別激烈,同學們的積極性全被調動起來了,不是單純地聽課,而是積極地投入和思考。很多同學都有自己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想交流。不僅在課上跟老師爭辯討論,課間也爭論不休。有時一下課,就有一些同學們涌上講臺,擠在鄭老師面前,一個接一個地提出自己的疑惑和觀點。經常是人群慢慢往前移動,鄭老師就被擠得一點一點往后退,一直到把他給擠得背靠在墻上。鄭老師抽煙,在課間有時要抽一支,經常剛抽兩口,夾著煙卷就被同學擠得靠在墻上動彈不得,點著的煙夾在手上燒完了為止。到現(xiàn)在我還記得當年氣氛熱烈的課堂,老師講課能把學生的熱情和積極性調動到這種程度,可見他們的講課水平和敬業(yè)水平都是很高的。

老師能在課堂上做到這一點很不容易,說明他的精力完全投入到教學工作中,也可以體會到他們對學問的執(zhí)著和對學生的愛護。老師們對待課堂教學和研究的態(tài)度對我的影響是很大的。我對做研究、當老師等感興趣,可能就跟這些老師有關系。我印象很深的是:以前教我們政治經濟學的老師,講《資本論》時,上課拿一根粉筆就來了,完全不依賴教材和大綱,講起來條理清楚,立論深刻,可想而知他對《資本論》等著作的熟悉程度。他的經歷非常奇特,20世紀60年代在中國與蘇聯(lián)論戰(zhàn)的時候,他就提出赫魯曉夫當年的改革是對的。就是因為堅持這個觀點,在“文化大革命”期間他被批判了。現(xiàn)在對《資本論》、馬克思主義理論是有各種各樣的看法,但是他研究的水平在當時是非常高的。我們在課堂上聽到他介紹那樣的觀點,感覺是石破天驚的,也被他堅持的學術精神所感動。

還有位黨史系的李良志教授給我們講課,學問非常扎實,自己的經歷也很曲折,但是他自己仍然幾十年如一日,兢兢業(yè)業(yè)地做研究,沒有因此而放棄頹廢,一蹶不振。他主要研究抗戰(zhàn)史,講課引人入勝、發(fā)人深省,抗日戰(zhàn)爭史的課給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我的博士論文后來寫的就是從抗戰(zhàn)后期到解放戰(zhàn)爭初期的課題,這跟他講授的內容有一定關系,它引起了我對這段歷史特別濃厚的興趣。人大的老師們不論跟同學們的關系,還是他們個人的苦難經歷,以及在那么復雜的經歷下對自己研究的執(zhí)著、堅持和對教學的熱情投入,都令人感嘆不已。人民大學永遠是我的母校,不管后來怎么發(fā)展,獲得什么樣的榮譽,做人的基本價值取向以及世界觀都是在人民大學讀書這段時間形成的。我很幸運遇上這些老師。

◎板凳寧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

在大學老師的影響下,我后來對老師這一職業(yè)也心生向往。我畢業(yè)以后雖然在社科院工作了10年,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教書這條路。我上學時情況比較復雜,本科畢業(yè)以后去干什么也很迷茫,后來就決定考碩士吧,讀書總是有意思的,于是就攻讀碩士。讀完碩士之后就很想工作,當時我在學校已經度過六年時光,可黨史系想把我留在系里當老師。我從本科開始一直學習成績比較好,可當時就是不想留校當老師,想去學校外工作。黨史系跟我自己聯(lián)系過的單位溝通了,告知這是學校要留校當老師的人,單位還是另尋他人吧。像我這種情況的畢業(yè)生當時有二十幾個,本來打算碩士畢業(yè)后就出去工作,但又面臨留校。后來大家商量決定都考博士,于是我放棄了就業(yè),接著讀博士深造。

當年還是計劃經濟時代,教委會給學校固定數(shù)額的留校教師名額,計劃留校任職的同學都考博士,學校空余出來了一些教員名額。學校當時就決定,把這群考上博士的原定留校生轉成在職的博士生,即一邊教書,一邊讀博士學位。我就這么留在了人民大學。在學校生活是有保障的,衣食無憂,工資也足夠了,這樣一直工作到1990年調到社科院美國研究所。

我的博士論文寫的是中美關系,我由此對美國外交有了濃厚的興趣,當時看了很多關于美國外交等各個方面的書和資料檔案。我的博士論文后來出版了,是我出版的第一本學術著作。現(xiàn)在再回頭看這第一本書,在學術上一直還算是站得住腳,在中美關系領域目前還沒有人再專門研究過。我去社科院美國研究所工作同這段經歷有關,后來在美國研究所干了10年。不過我內心還是想當老師,于是聯(lián)系北大國際關系學院和歷史系,北京大學這方面也很積極,希望我到北大來教書。2000年末我到北大當了老師,一直以來我對北京大學都有比較好的印象,既然決定離開人民大學后還是想當老師,那當然要選擇去一所文科專業(yè)比較權威的大學。我到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主要是教授中國外交,在北大教書也算實現(xiàn)了我的人生理想,把教書作為一生的工作,在這里畫上一個句號也心滿意足了。

我這一生挺順利的,沒有遇到特別大的挫折。博士畢業(yè)后想去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美國所領導態(tài)度很積極。但是學校是有政策的,規(guī)定除在職博士期間之外,在校工作5年以上才能離校,我才工作了兩年。按照規(guī)定如果我要離校,就需按一年600塊錢的標準補足違約金。其實我也能理解,學校還是不希望我走。我對學校自然很有感情,不過還是想要體驗生活中不同的可能性,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了。

我從美國研究所到北大來也算是沒有太大的挫折。當年社科院美國研究所也不希望我走,人事關系等相關手續(xù)沒法辦理。我告訴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我的人事關系無法轉過來。北京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就給出解決辦法,重建一份個人檔案。于是我就從家里拿著個人履歷表照著填寫到北京大學的履歷表上,北大就可以憑此給我發(fā)工資。校長告訴我,北大想調的人都是原單位里的骨干。如果原單位都不想留的人,我們北大一般也不會要,這很正常,所以北大要有自己的政策,否則就無法進人了。我在北大工作兩年以后,社科院領導派人跟我談了一次話,說希望我徹底離開前,能把決定調動的真實原因告訴院里,以便改進工作,避免老研究員等人才的流失。其實這主要還是人生志趣所在,盡管在社科院研究工作也不錯,但我還是想回學校當老師,做像我的老師一樣的老師。

今年是北大建校120周年,學校出文集約我寫了一篇文章,我在文章里把北大和人大做了簡單的比較。我覺得北大整體而言比較開放,學術氣氛、學生整體的特色以及老師授課風格等等,都比較開放。相比起來我覺得人大當年的特點就是扎實,從老師的教學工作到對學生的整個培養(yǎng)過程,要求比較扎實、比較求實、比較務實。

我在中國人民大學本科畢業(yè),后來碩士、博士都是在人大讀的,我的碩士導師是劉煉教授,博士導師是原黨史系的系主任胡華教授。黨史系的教學對我的人生影響很大,我到現(xiàn)在還記得我們系的系訓,這是黨史系最早的系主任何干之先生寫的兩句話:“板凳寧坐十年冷,文章不要一句空。”現(xiàn)在要做到“板凳寧坐十年冷”,客觀上是不可能的。我?guī)Я诉@么多學生,每次都會跟他們說,“板凳寧坐十年冷,文章不要一句空”,希望他們做學術研究時牢記這兩句話。

我在北大帶博士生有一個原則:就是我?guī)У牟┦可仨毷钦嫘南胱隼蠋煟鲅芯浚瑢W術研究有興趣有毅力,我就在這樣的學生中選博士生。如果他們將來想去經商從政,只是給自己補一個博士學歷,那我就不帶了,我認為沒有必要。在中國做一個行政干部,博士學位并不是必需的,而這四年學校要花費時間精力,社會要付出巨大的資源,只是為了去干一件沒有必要的事情,這沒有意義。我認為獲得博士學位僅僅是為了提職升遷的話,那就違背了博士學位教育的初衷了。

系訓這兩句話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孔子“述而不作”真可謂大智慧了。每個人的思想都是會改變的,一個時段的思考用白紙黑字寫下來,以后思考改變了,那些文字卻改變不了。不僅是社會環(huán)境等外部因素迫使你改變,自己的認識也會一直變化。像我們這一代人經歷過很多事,我們的觀念在不斷變化,對自己過去的諸多認識會調整,知識體系也在變化,所以要保持一種對知識的敬畏和對自己研究成果的懷疑,這會讓人變得謙虛一點,變得謹慎一點。我到現(xiàn)在銘記這兩句話,還把它告訴我的學生,也希望他們能牢記并踐行其中道理。教育必須遵循實事求是,盡管后來社會環(huán)境發(fā)生變化,我們的教育方式也在隨之不斷改變,但基本的原則一旦確定下來,似乎就沒有那么容易被動搖了,做學術研究起碼有這樣的目標:“板凳寧坐十年冷,文章不要一句空。”

總之,做研究做學問一定要嚴謹,在人大學的是這個原則,到北大來做老師也在遵循這個原則,這些都是從以前教我的人民大學老師身上學到的。我不太贊成高校把教學放在跟科研相比不那么重要的位置上,我在學習期間接觸到的人大老師這方面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將心比心,這么多孩子費了這么大的精力到大學來讀書,我認為總歸得對得起他們。如果老師對教學不盡心盡力,那沒有其他什么托詞,就是教學態(tài)度和師德人品的問題。作為老師盡了最大努力,不一定就能做得很好,但是必須要盡力,這樣才無愧于老師這個職業(yè)。

換個角度,正因為要做好教學工作,所以對大學老師的科研要求應該非常的高。我體會師者之職責在于傳道授業(yè)解惑,講臺上的老師講課是否認真負責,坐在講臺下的同學是心知肚明的。哪個老師教學水平高,哪個老師工作要求嚴,他們都能夠體會出來,只不過不說而已。今年也是人大復校40周年的重大歷史時刻,77、78級的校友都會回校相聚,借此機會我也能見到很多老同學。重要的是用我們的經歷來激勵現(xiàn)在在校的同學們專心求學,能在學校有更多的收獲。

未來還有更多的40年等著同學們去創(chuàng)造,我希望母校中國人民大學也能更好,畢竟學校能保持好的風氣是非常不容易的。

牛軍自述,本次采訪時間為2018年9月5日,由中國人民大學2017級法學院研究生譚佳妮錄音整理及文字編輯。

采訪/譚佳妮李萌文/譚佳妮編輯/李宣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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