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

有小筏逆流而上，說是小筏，卻是三兩塊木板，胡亂拼湊。

有男子持竹蒿，開合間，臂力極大。前有女子立于前，負手眺望。

小筏駛的很是穩當，風浪竟是寸步近身不得。

男女二人很是年輕，二十三年歲。著飛魚服，挎繡春刀，腳踏軟靴，刺繡祥云。

男子哀怨道，“墨纖兒，好生生的非要去甚的登州。”眼前這位大小姐，可真是叫人無奈。

也是，一介女流之輩，習甚的武，涉及琴棋書畫，學些女工，禮節。當嫁之年，擇選好人家出閣，好不快哉。

那女子扭頭，猛瞪一眼。氣道，“本小姐自然是去追查林立案屠門一事。”

雖是兇狠模樣，卻因長相秀氣，顯得別有一番風味。

男子聞言，回道，“林立案可沒這本事，初入脫俗境的人，如何絞滅超凡境唐安德？”

墨纖兒學漢子態勢，沉思中，伸手反復揉捏下顎并未存在的胡須，沉聲說道，“本小姐早已猜疑，所以此番領著你，前去勘探。”

男子名喚劉宗尚，與墨纖兒做捕快營生。此次奉命抓捕林立案。于越州時，礙于水師提督的面皮，未敢入府捉人。

想來唐穆然如此大張旗鼓的出游，身畔攜帶鷹犬必不可少，林立案，或在其中。

祥云捕快，顧太白丞相新設機構，職責掃清江湖烏煙瘴氣。所作之事，僅供天子與顧太白差遣。

……………

樓船上，眾人驚慌，見柳晨生未有殺意后，適才安心幾分。少年郎半坐在欄桿上，輕輕數念，“趕盡殺絕？”、“殺人滅口？”、“斬草除根？”

殺人后，若是留下活口，走漏風聲，可就是自討苦吃。

俗話說：“對敵人得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如今與越州水師提督的梁子結下，自然是有些芥蒂。若是不把一船人滅口，遭殃的定是自己。

若是殺了一船人，那便是與水師提督不死不休。且不說后事，就是船中是否還有未露相高人，尚是一說。

自己已負傷，便還有一位超凡境，應付起來，亦是不利。

破鼓城李而立，尚是一介城主，手下便有三劍奴。想來水師提督的獨子，陣仗不會差上幾分。

長嘆一口氣，柳晨生緩緩站起，“罷了，老子可惹不得官家人。”。

三個脫俗境的走狗而已，想來提督府亦不會大作周章。

…………

“有血腥味？”。江風微微，自兩畔灌去。劉宗尚鼻尖一嗅，捕捉到一絲淡淡的氣味。

他將小筏快上幾分，飛也似的漂去，如長有翅膀般。

樓船下，小筏上。兩船之間相遇。

柳晨生至樓船頂一望，見有兩人逆流來，不禁思慮。

墨纖兒亦仰首，赫然見柳晨生，當即喝道，“船上何人，休要動作，本小姐這就緝拿你。”

說罷，這姑娘棄筏而上，幾個飛身，已躍至船首。劉宗尚見狀，無奈嘆息，嘆息歸嘆息，他飛身的動作半分不慢，一男一女，先后落在船首。

墨纖兒適才站穩，便說道，“祥云辦案，爾等通通站好。”，女子雖嘴上說：爾等。動作上卻直指柳晨生。

女子心中，難免對謙謙公子有些好感，卻見這少年郎滿臉匪氣，忒不像好人。

滿臉匪氣，總歸是染過血的。墨纖兒繡春刀出鞘，橫于胸前。

劉宗尚已進船去，但見唐穆然幾人，當即笑道，“唐公子何事生氣？”

唐穆然知曉來人身份，當即破涕為笑，道，“船外有歹人，不由分說就將我等人馬殺害，此時正欲進船滅口。”

好家伙，敢情碰到有權勢的捕快，這個唐少爺變臉也是這般快，莫非天下人人都會臉譜技藝？

墨纖兒聞言，冷聲問道，“林立案，你殺了？”

柳晨生點頭，緩緩說道，“還殺了兩個。”

墨纖兒一怒，未想到這個少年殺人竟這般輕描淡寫。想來是個“常客”。

柳晨生可當真無奈，有人欲加害在先，而后有捕快不由分說的將自己列為惡人。直到是：天下曲解太多，怎可憑一面之詞，一時之象。

少年郎開口道，“唐家公子起歹念在先，在下只是被迫防守，卻不知他們得寸進尺，而后在下怒絕，一劍殺之。”

唐穆然的名聲，在越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比之水師提督，更勝一籌。

墨纖兒望著柳晨生，來回踱步，問道，“還有兩人是誰？”

胸口隱隱作痛，腰間已有大片鮮血染出，柳晨生輕捂傷口，語氣有些弱下來，“陰陽星，我只當他們是狗，不當是人。”

唐穆然已然出門，喊到，“你莫要血口噴人，明明你殺人在先，卻還要在此狡辯。”，他的聲音很是陰柔，加之嗓子干啞，發出的語氣擠壓的可怕。

“閉嘴，本小姐辦案，爾等站好便是，休要插嘴。有罪無罪，自會還一個公道。”墨纖兒極其反感唐穆然作風。

較之唐少爺，她更偏向柳晨生一些，唐穆然是會吃虧的主？柳晨生是會挑釁官家人的人？

顛倒黑白，玩弄是非，自然是唐穆然拿手好戲。

柳晨生只是笑著，這笑容不和煦，卻也一直笑著。笑得唐穆然有些生怕。

依舊未忘柳晨生先前那副殺神模樣。手起劍落，使妖術，時而水龍，焰火，似變戲法一般，神秘莫測。

唐穆然悻悻，而后退后一步，貼到劉宗尚身側。劉宗尚飛魚服不知怎的鼓蕩起來，一把震開這個不男不女的紈绔少爺。

唐穆然咬牙切齒，在越登兩地，誰人不給水師提督幾分薄面，不過是祥云捕快而已，這般張狂？

他當即陰陽怪氣，“好一個祥云辦案，天下太白。竟是與賊匪勾結，謀害自家人。”

唐公子說話，向來不顧忌，隨性而為。

墨纖兒譏笑道，“自家人？唐公子莫要抬舉在下，我等不敢高攀。”

劉宗尚將若干人等，一并列出，男男女女，作一排。

順勢將唐穆然一把抓起，甩至樓船欄桿處，嗤笑道，“唐少爺，趴好，休要亂動。”

風大起，捎走幾片柔云。

女捕快自腰間呈出一物，“祥云辦案，天下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