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族是神州最強大的家族，但其實在離人王封神前還只是一個末流小族。離族能在短短數百年間有此成就，幾乎全是他一個人的功績，是以離人王在宗族里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哪怕此刻在遇到柳沁沁后立即召開緊急會議說出來的話是那般令人難以置信，但在場所有人都沒有任何異議。

離人王在首位端坐，臉上沒有絲毫情緒，眼神極為堅定，語氣如常：“雖然我天賦頗佳，但終究不如很多人，義弟羽聞道的天賦就要比我好很多，他的異世血脈是羽族有史以來最強大的，而我們離族從來沒有出現過異世血脈，我自然也不例外，可數百年前我與他相戰于創世山頂最后卻是我贏了，你們可知為何？”

一位極為年輕的長老恭敬且崇熱說道：“自然是因為族長劍術蓋世。離族的御劍術之所以能勝過劍宗的馭劍術，是您在那一場戰斗里打出來的，后來便成為了我族絕不外傳的絕世劍技。”

離人王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不知對這番話是何態度，繼而說道：“你們可知執道真神里的執道二字何來？”

眾人齊搖首，他們只知道當年族長大人登神時想也未想取了執道二字，又哪里知道執誰的道。

離人王解釋道：“所有人都以為我取這個名字是譯為執天道，雖然狂了些，但確實很符合我的性情，其實不然，我執的是魔祖之道。”

魔祖是誰？在場眾人無一不知。

那是一個為了拯救這個世界而拼上性命的人，與某個不知名的邪道大物斗了九千萬年，現世三生只為護佑這片天地不再遭受上個文明所經歷的滅世之災。

雖說魔祖與邪道大物斗了九千萬年，可真正停留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只有短短數千載，是以他的故事絕大部分都遺失在歷史長河之中了。

如今六界中人只知魔祖曾是魔獄之主，本是魔道君王，邪惡至極，他的哥哥神祖是天界之主，是正道領袖，可不知何故，兩人忽然間角色互換，神祖居然要以億萬生靈之血煉刀，毀滅世間，魔祖為拯救六界與血祖一道殺入天界，據順他們最后同歸于盡，雙雙殞命。

這已經是如今最全的記載，史稱三祖圣戰，至于其余兩世…因為某種特殊緣故在史書里已經難以覓其蹤跡。

眾人皆驚于離人王所言，有長老道：“如何證明？”

離人王自乾坤戒指里取出兩物，一本極其普通的書冊，和一卷極為普通的皮卷，但二物出現后，所有人都知道這絕非凡物，甚至擁有比族長大人還要強大很多倍的氣息存在。

那是超越了神境的氣息。

有人敬畏問道：“這是何物？”

離人王道：“道典以及封魔榜。我便是修習了道典上記載之法，才有今日所成。”

一長老大喜道：“如果讓后輩們修習道典中的絕世秘法，那我離族定會更加強盛，經久不衰。”

離人王道：“魔祖之物，非命定者，觸及必死。而且執道存一，世間只能有一人修習。三年前，下一個命定者已經出現，就是離恨天。”

眾人再次震驚道：“此話何意？是說族長與少主必須死其一嗎？”

年輕長老急道：“這怎么可以！那不修這道典便是，反正我離族已經足夠強大，沒有必要非要執一個已死之人的道。”

離人王道：“這是必須要做的事。”

柳沁沁看著他道：“為何？”

離人王道：“封魔榜上的名字愈來愈多，魔源即將現世。數年前天空出現的那一幕景象，應兆之人是我兒子，所以只有他可以做到，魔祖已經不在，身為六界第一強者，守護之責便只能換我來。”

數年前，也就是離恨天出生當夜。蒼穹破洞，洞內有光，那些光映在夜空里形成一幕畫面，雖然模糊卻又極其耀眼與震撼。

那幕畫面極短，但很多人都看見了，看見一個背影，一把劍，背影雖然纖瘦但應是男子，那男子只一劍便斬碎了神虛之門，一步便邁進那方虛境里，殺光了所有人。

那是何等強大的力量？強大到難以想象。

那又是何等邪惡的魔頭？居然殺光了神虛里所有的神！

那是天啟，自然是會發生的事情。

而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人居然會是正道領袖之子，何其驚人？

白胡子長老無法置信道：“族長乃正道領袖，少主更是從未殺生，怎會是誅神的魔頭？”

離人王道：“他當然不是魔頭，而是可以保護這個世界的救世主。”

“那又怎會…”眾人不解。

“殺人也可以是為了救人，這便是我找你們來要說的事情。魔源為何物？世人不知，但我離族人卻是明白的。魔源被魔祖以萬里冰封陣永凍在天界里，可他的生命形態與我們這個世界完全不同，所以，封印無法將其永凍。近些年，封印已經有了松動的跡象，魔源借機撒下種子遍布世間，一旦進入人體，只要宿主一個念頭便可讓其瞬間化作魔尸，生機盡散，神智盡滅，只知殺戮，不知疲累。進入人體的魔源種子數量愈多，魔源就能破封越快。封魔榜記載著六界里所有被感染的人，是以…我們需要殺生。”

離人王將封魔榜打開，眾人看著那極長的紙張上記載著密密麻麻各界各族各宗大、小人物的名字，觀之甚久后，白須長老感慨說道：“族長這是要殺掉六界一半的人。”

離人王道：“唯此，方可解萬古之劫。”

最年輕的那位長老今夜已經震驚很多次，在場眾人最不能理解的族長之意的便是他，因為他最年輕，于是行禮說道：“請族長言明其詳。”

離人王道：“你有何不解？”

他道：“要殺盡六界一半人絕非易事，雖說離族強盛，人手也會不足，而且這樣的事情，您要如何告知天下，又讓天下人如何信你？”

離人王道：“天天殺，夜夜殺，只要沒殺完便一直殺。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告知天下的，誰都不會愿意自己死去，所以，殺就是了。”

他又道：“如此大規模殺人，我們離族就算再強盛，給不出緣由也必將淪為妖邪，甚至遭受萬族共伐。”

離人王道：“為蒼生，死何懼？”

眾人皆起，俯首拜禮，道：“族長大義，我等定以死相隨！”

離人王極為少見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按手讓他們繼續坐下，說道：“很多年以前一位活了很久很久的老神跟我說，這個世界的源氣比天地初開時濃郁了數倍，后來我走訪各地，見聞長了很多才發現他說的不對，不是數倍，而是數十倍。源氣濃郁對修行者只有好處，是以從古至今強大的修行者也愈來愈多，但是除了神祖、魔祖、戰祖、虛祖四人，再無人能夠問鼎創世，而且都已經離世，漫漫數千萬載至強者數量極少，究其原因是源氣不夠。天道大傾后被人為重鑄，本身就有缺陷，雖然經歷兩次修補，但依然難以完善。境界越高者體內擁有的源氣愈多，身隕后那些源氣回歸天地，一兩個可能無所建樹，但世間去其半，便能讓源氣濃郁度達到一個極數，如此，才能夠有希望迎來更多的異數。這么多年只有我兒一人擁有祖品靈脈，對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來說根本不夠。”

殺生以扼魔源降臨之期，為世界爭取到下一個能夠與其匹敵的強者出現。

殺生以造異數，為世界搏一個未來。

這便是離人王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樣偉大的事情，雖然瘋狂，但沒有人有理由阻止，所能做的便是無條件支持，哪怕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

……

離恨天對父親將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在那座地牢里足足待了近月才被放了出來。

那個女孩自然沒有死，只是衣衫有些破，可當離恨天再也無法壓制體內邪火時，地牢門開了，所以未有后續。

柳沁沁道：“既然你執意不殺她，自行領罰吧。”

離恨天應下離去，心想母親說什么永遠不能出來之類的果然都是假話。

數日后，傷勢漸好，柳沁沁又把他帶到了另一處地牢里。

柳沁沁指著一牢門里的人道：“這是黑尸宗余孽，是邪魔外道，罪死之人，你殺了他，便是除魔衛道，是極大的善事。”

離恨天看都沒看那個臉白得像是將要病死的人一眼，終于忍不住說道：“母親，修行就一定要殺人嗎？”

柳沁沁用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是的。”

離恨天咬了咬牙，雙手緊握，手中那把寒芒極盛的匕首迅速碎成數塊，碎塊砸在地上，發出極為痛苦的聲音。一直低著頭的他忽然抬起了頭，眼神里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堅定與怒意，說道：“那我不修行了。”

語罷，轉身而去。

柳沁沁目送兒子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嘴角出現一抹轉瞬即逝極淡的笑意。

離恨天的天賦冠絕天下，即便是不修行，體內的天地元氣也會自行攀升甚至破境，他喝水時能破境、吃飯時能破境、睡覺時也能破境，是以數月后的四歲生辰宴時便已經破了六境，入了轉輪。

這是普通修行者完全無法想象的事情。

身為離族少主，生辰宴自然極為盛大，不僅有各國使節來訪，各大宗族也派了人過來，甚至神虛里的人都來了很多位。

那位曾經送給離恨天驚虹劍的煉器大師歐冶子這一次又送了他一柄名喚斂光的短劍，依然是上上品的神兵。龍族最強大的那位神更是抽了自家九位真神境的一縷魂魄渡在了離恨天的右手之中，這份禮甚至比歐冶子的斂光還要來得貴重。

但離恨天不知其重，只要是禮物都照單全收。

……

……

生辰宴后數日，蓮池有異，稀寶現世，眾宗族派出年輕子弟出門歷練，離恨天代表離族前往，可是苦于沒有經驗，遲遲不肯出發，其母深感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