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遠山一個早上都很煩。

從得知自己考了全市第九之后，來找他的人突然變多了，有真心問題的，也有冷嘲熱諷的，還有看熱鬧的。

可他努力學習只是想要獎學金，并不是為了求得關注，如果可以，他更希望一輩子默默無聞。

“徐遠山，有人找！”

又來了！徐遠山捏著筆的手不自覺發緊，咬牙下唇一言不發。他已經記不得這一個早上第幾次聽到這句話了。

每次出去都發現，只是幾個看熱鬧的小女生在那對他評頭論足，最后得出結論：“還是陸偉嘉最帥。”

“陸偉嘉又帥學習又好，簡直是女生心中白馬王子。”

“失望，原來不是每個學霸都長得跟陸偉嘉似的。”

……

每句話都讓他聽得又羞又窘，恨不得自己立刻變成聾子和瞎子。

好吧，現在開始我就是個聾子。徐遠山捏著筆不為所動，不停的寫寫寫，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安全感。

“有人找你。”陳文進以為他沒聽到，碰了碰他的手臂。

徐遠山猛地一縮，倒是把陳文進嚇了一跳，“你、你沒事吧？”

徐遠山臉色發白，唇上還有自己咬的牙印，察覺到自己失態，他又縮了回去，繼續埋頭寫題，準備進入自己的世界。

陳文進猶豫道：“我、我剛剛看到，好像是五班那個戚黛。”

戚黛？

徐遠山停下筆，往門口望去。

但正對門口的地方站著的人是陸偉嘉，對方正笑著在跟誰說什么，左邊是不認識的男生，右邊不知道有沒有人……

哦，有的，陸偉嘉雖然跟男生站在一起，但說話都是看著右側，視線高度大致……是戚黛的身高。

他不敢出去了。

沒跟陸偉嘉站在一起都被對比得一文不值，要是站在一起……

大概就是石頭和璞玉吧。

哪怕知道戚黛不會在意，他還是不敢出去，因為總有種自取其辱的羞愧感。

他不知道，戚黛是在外面等他的時候碰見陸偉嘉的。

陸偉嘉問她：“又來找徐遠山？”

戚黛大方承認：“是啊。”

陸偉嘉說：“今天倒是來了好幾個女生找他哦，你要小心了。”

戚黛忍不住翻白眼，她就不信陸偉嘉不知道那些女生在看完徐遠山后更中意他。

陸偉嘉看了眼教室里無動于衷的徐遠山，又對戚黛說：“你完了，徐遠山現在已經不想出來見你了，大概是嫌棄你太煩了。”

戚黛皺眉，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點煩。

陸偉嘉繼續道：“怎么樣？要不要考慮下我，我不會嫌棄你的。”

戚黛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但是我嫌棄你。”

陸偉嘉哈哈一笑，“沒關系，咱們可以先做朋友嘛。”

戚黛搖頭說：“算了，普通同學就好，我怕做朋友你會驕傲。”

陸偉嘉又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直到上課鈴都快響了，徐遠山也沒有出去，戚黛無奈把手里的筆記本遞給陸偉嘉：“麻煩你把這個給徐遠山。”

陸偉嘉說：“你不怕我不給他嗎？”

戚黛挺隨意的：“哦，沒關系，你要收藏也行。”

陸偉嘉剛要翻開看，戚黛又說了后半句話：“反正是徐遠山的筆記本。”

陸偉嘉翻頁的手頓住。

戚黛笑瞇瞇的回班級了。

陸偉嘉也無奈的轉身回教室，路過第一排的時候看也不看的把筆記本扔到徐遠山桌上。

徐遠山筆下頓時出現一條彎彎曲曲的黑線。

陳文進看了看他，又往后面陸偉嘉看了看，最終選擇保持沉默。

徐遠山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當時借給戚黛的筆記本，他有些沮喪的想，戚黛肯定是聽到那些對比的留言了，她大概也不想跟這么差的自己做朋友了吧。

他隨手把筆記本拿開，卻不小心翻開了封面頁，整個人頓住了。

他不習慣筆記本封面寫名字，通常都是首頁留白，名字班級寫在右下角。

而現在，原本的留白頁多了一幅小人漫。

彎彎曲曲的十級階梯上，站著一個短發女孩和一個戴眼鏡男孩，男孩站在第八層階梯上，旁邊寫著712，手里還拉著一條線又像緞的東西，線的另一端在站在第二層階梯的短發女孩手里，女孩旁邊還寫著543。

女孩一只腳已經邁在第三層階梯上，仰著頭，臉上還有一個大大的笑臉，腦袋旁邊還有一個云朵，里面寫著兩個字——等我。

所以......戚黛是什么意思？

徐遠山厚厚眼鏡片下一雙墨色的眼睛睜的溜圓，臉上已然不見煩躁或是沮喪，有的是不解還有......說不出的欣喜。

他第一次在課堂上走神了。

下課的時候，幾次三番給自己做好思想工作走出教室，又不停的想著怎么讓五班的同學幫忙叫戚黛出來。

然后就看見了站在走廊上的戚黛。

他松了口氣，腳步也稍稍快了些，走近后又放輕了腳步，“戚、戚黛...”

戚黛噗嗤笑：“我不叫戚戚黛，我叫戚黛。”原本只是覺得教室太悶出來透透氣的，沒想到會看到徐遠山出來，真是難得。

徐遠山臉發熱，戚黛笑瞇瞇的逗他：“不過我不介意你叫我戚戚哦。”

徐遠山怕自己泄露小心思，咬著下唇才不讓嘴角上揚，好一會兒低聲說：“好的。”

戚黛沒想到徐遠山居然會同意，一時間反而忘了反應。

徐遠山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對、對不起。”

戚黛回神，“什么對不起？”

“就是，大課間你叫我……”徐遠山說的很小心翼翼，生怕戚黛有什么不高興。

但戚黛一點兒沒把這事兒放心上，“沒關系啊，不是我每次叫你你都得出來，你也會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不是的！”徐遠山急急反駁，“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么？”戚黛問。

徐遠山猶猶豫豫半晌低聲說：“我、我什么都不是。”

“啊？”戚黛聽不大懂。

徐遠山忽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低著頭繼續說著：“我只會學習，沒有運動細胞，長得不高也不帥，一點兒也不吸引人……”

“等等！”戚黛急急打斷他，“你怎么會這么想？”徐遠山不是會在意這些外在的人，除非，“你是不是，喜歡上誰了？”

戚黛問的艱難，她就怕徐遠山給了肯定答案。

然而徐遠山只是懵懂的抬起頭，傻乎乎的發出單音節：“啊？”

戚黛松了口氣，摸他腦袋安慰他：“你很好，你特別好，你已經比別人優秀百倍了，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至于外在的東西，以后都會有的。”

徐遠山紅著臉低下頭，復又抬起頭，略帶遲疑：“那我能跟你學打籃球嗎？”

戚黛很欣喜：“當然可以。”

“那以后你還會來找我嗎？”徐遠山雙眼晶亮，帶著期盼。

戚黛笑瞇瞇的點頭：“會。”

徐遠山繼續提要求：“那你可以不要把陸偉嘉當白馬王子嗎？”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戚黛哭笑不得：“當然不會。”

其實徐遠山還想問問她，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是什么樣的，但是看著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的戚黛，徐遠山覺得不用問了。

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不重要，戚黛跟別人不一樣，戚黛對他來說也是不一樣的。

那是一個從未有過的特殊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