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離那場反叛已經過去了兩個來月。

布倫維爾郊外樹木茂密之地，一處剛挖開的地穴中，上千名地精正在嚴守以待。

他們有很多一部分都是奧雷爭分奪秒從雪線里找來的逃兵，奧雷特意從杜明宇那學了些感受同類的手段，在無數個地穴里挖出了大概四千的同胞。

他們被找到的時候都在地下與比較熟知的奴隸伙伴們抱團取暖，一起生活。

甚至人多的都形成了聚落，只不過是每個人都啃樹根混吃等死的聚落。

在短暫的宣傳同化后，他又倉皇的趕來布倫維爾，駐扎在此大概十來天了。

不過這里大部分情況都和奧雷計劃中所設想的不同，以至于他一直藏在這里。

布倫維爾的皇家騎士團隨奴隸商從松木城往西蘭鎮走，兵力一直在被分散到沿途的各個農牧場和莊園。

這點和奧雷被抓時了解的一樣，倒是沒有變。

可這里除了布倫維爾僅剩的幾百城衛外，居然不知從哪里又蹦出了幾萬戴甲精兵。

這變動實在是打的奧雷措手不及。

他們從哪調來的？

前線戰況激烈，他又特意布置了馬修去散布他起兵反叛的消息，還特意給他看身上的烙文給他留下自己有援兵的假象。

按理說在信息模糊的情況下他們完全不該突然返回王都，而是應該固守前線，再分散些兵力搜查實證才對。

可為什么第一時間就將兵力調了回來？是對方過度謹慎了，還是早猜到了他的計劃？

苦惱的奧雷癱坐在主座，那天吸引雪精靈以后他的腿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得依靠輪椅才能動。

“糧食儲備還有多少？”

底下一名地精上前，有模有樣的單膝跪地低頭報告道。

“報告長官，挖據點時挖出來的樹根樹皮和蚯蚓還夠我們再吃兩個月的。”

這個方式是仿照軍營里的，盧恩這個馬屁精這會兒倒是成了禮儀官，教那群新來的地精軍隊的禮儀秩序和等級觀念。

還真別說，不管是不是奧雷的傳說加成，讓他們有了榮譽感和種族認同。

反正他盧恩是挺有手段，木精靈沒能同化的奴隸們在這地精手里倒是有了軍人樣，見到奧雷就點頭哈腰。

這風氣一起來，整個隊伍都開始這樣了，倉促拼湊的人潮變得有模有樣。

“行吧，四五千人能再吃兩個月，這布倫維爾也愧是晨霧森林最繁華的地方，連郊外的一方土地有那么肥沃?！?

下面的地精聽了傻笑了兩聲，回答：“那是，我以前就住在布倫維爾附近，那里環境好，隨便挖挖就夠吃很久?！?

說著說著，神情又變得低沉了下來。

“就是奴隸商抓的嚴，我好不容易在覓食的時候認識的我老婆，結果沒捂熱她就被抓走了。”

空氣沉默了，底下還有幾名地精下屬都開始偷偷摸眼淚了，那算是感同身受。

野外地精一般都是宅男宅女，再加上外面抓奴隸抓的嚴，實在很難遇上異性同族繁衍后代。

一般好運遇上了異性就直接結為連理了，然后下崽，這對于地精來說就是人生圓滿了。

“我崽都沒生下來，她就被抓了……”

換作以前，這名地精也就覺得人生被破壞有些不甘心，對老婆孩子本身沒多少感情。

可這時候他已經變了，被勾起回憶后甚至有些懷念那記不清名字忘記了相貌的妻子。

也擔憂那未曾出事的親生骨肉。

奧雷看著眼前這幅景象，心里有些不舒服了，或者說是難受。

地精們這幾千年都是這樣一路走來，不知道地精的源頭，那群被詛咒的大臣們對此作何感想。

會不會干脆就不將他們繁衍下來了呢？

讓這個被詛咒的種族留存，是不是他們就是指望我們能記得瑟拉娜王并再度追隨她才導致我們的悲??？

奧雷心里有些氣憤，他甚至迫切的想把頭上這一直以來堅定著他的紫巾扔在地上。

可他沒有，他永遠不會這么做。

他知道當他撒下那個謊后，他就背負了紫巾所代表的責任，他就必須成為他們的信仰。

不然就辜負了所有。

振作起來的奧雷敲著扶手，嚴肅的對底下那群地精下屬說道：“都難過完了？”

他們沒有回答，低著頭不敢回話。

“難過完了就看看身后那幾千名同胞，他們是為了生存為了未來才站在這里，為了不再被奴役我們站在這里?！?

零星的一些人抬起了頭。

“所以給我擦干眼淚，昨日的傷痛是為了換來更好的明天，為了我們的后代以后都不會再像我們一樣，這場仗不許失敗！”

他們全部抬起頭，似是被感動了，都原地敬禮喊道：“是！”

奧雷欣慰的點了點頭，接著再慢慢將話題拉了回來。

“那地穴擴充的工作可以停下了，夠地方演練就行……石制長矛還需要繼續制作，最好人手一把……盧恩抓緊在基層宣傳我們的歷史和軍隊該有的秩序規矩……”

越說越熟練，現在他似是已經習慣了當領導，在軍中他應杜明宇所說學了不少知識，這會兒也用上了。

只是比起在木精靈軍營時的他，現在的他更為蒼老沉穩，眉目間的少年已然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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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備營，或者說是曾經的后備營。

軍團長約德爾站在三個土包前，面色慘白。

馬修，芙洛多，弗德利。

土包上有木制的墓碑，上面用墨水寫了這三個名字，筆畫歪曲像是小孩寫的。

這三個名字里有兩個他認識，其中正有一個是他想干掉的。

可哪怕看見了這位的墳墓，他也開心不起來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土地充滿了血腥的氣息，四處腐爛的尸體，還是熟悉的頭身分離那種。

約德爾第一次看還以為是雪精靈不知從哪繞過了各防點，大舉入侵了呢。

可雪線又沒覆蓋在這，大部分可繳獲的物資和馬匹也沒被帶走，所以應該不是。

更何況面前為止也沒有雪精靈給他們建墳的先例。

“布魯克斯？”

他想起自己布置過的那顆棋子，但又搖搖頭，這情況怎么可能是他干的。

如果這些腐爛的尸體還能辨認的話，或許也能找到他吧，約德爾這樣想。

身后這十萬精兵在如此恐怖的景色前，也有些發慫。

“不管怎樣，弗德利是死了沒錯，他的騎兵隊也應該跟著沒了。”

約德爾眼神變得銳利，回首對那群士兵喊道：“今夜看來不能休息了，行軍，回王都！”

夜長夢多，面對越來越復雜的事態，約德爾感到莫名心慌，必須速戰速決。

不過臨走前，他還是有時間在弗德利的墳上倒一瓶珍藏的好酒，以前被弗德利看到嚷著要喝的那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