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間里的報時鳥發出：“十二點啦！十二點啦！十二點啦！”的叫聲的時候，莫小胖醒來過來。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他一下翻起身，腦袋很沉，脖子又酸有痛，眼睛也脹得難受。

他用手捂著腦袋，過了一會兒，才好一點。突然，天亮前在窗前看見的那一幕，那個瘦得就像竹竿的人，還有那個被火焰焚燒的人，都在腦袋中一一浮現，甚至那人的慘叫聲都在耳邊回響，如此的真實。難道不是做夢？

他緩慢地下了床，穿上自己變瘦后的小鞋子，穿上變瘦后的衣服，走到窗前，朝下面看去。木門前并沒有被焚燒的人，也沒看見那個像竹竿一樣的奇怪的家伙，他只看見自己的父親呆呆地站在門邊，樣子很古怪。

于是他急忙跑到樓下，其實也不算跑，而是快走，變瘦后的他身體很脆弱，跑太快他怕摔倒。

他的父親背對著他，在走到父親身后的時候，莫小胖叫道：“父親，我看見你在這里站了好一會兒了，怎么了？”

他的父親嚇得渾身一哆嗦，但是沒有立即轉過身來，而是把懷里抱著的什么東西急急忙忙塞進衣服里，然后才轉過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沒……沒什么……”

這個笑容實在是太刻意了，而且現在他的父親臉色蒼白，目光呆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從來沒有看見父親這樣過。不可能什么都沒發生，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這時，他注意到前面有一些人在圍觀，都是附近的居民，他們站在不遠處，對著這里悄悄議論著什么。

細致的莫小胖還發現，就在自己前面兩米遠的地方，有一些綠色的粉末，這種粉末他曾經看見過兩次，那是脂肪被雷火焚燒后的灰燼。記憶中，那個人似乎就是在這個位置被燒死的。

之前的那一幕，果然不是夢境！前面那些居民應該是在議論那個被雷火（如果那是雷火的話）燒死的人。他們的目光中有疑惑，也有好奇，甚至還有一些興奮。在這個小鎮子里，這種事是非常稀奇的，莫小胖可以想到，未來幾天，甚至十幾天里，這件事都將成為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難道父親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是因為這件事？

不可能，他父親并不是沒有看見過雷火燒死人，他看見的次數比莫小胖要多得多，雖然他的父親很少向莫小胖談及自己的過去，但是，還是不經意間透露過一些，如果他父親說的那些話都是真話的話，那么，那父親應該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不會像這個鎮子里的人一樣，對這種事感到震驚。

到底發生了什么？莫小胖百思不得其解，以他對父親的了解，除非是父親自愿說出來，不然不論他怎么追問，他父親也不會透露一個字。

父親又用那副及其勉強、刻意的笑容對他說：“飯我忘了煮了，你去煮一下吧，已經中午了。”

他父親中午從來沒有忘記過煮飯，每次的中午飯，都是他父親煮的。

“好！”

莫小胖點了點頭。

……

在莫小胖煮飯的時候，他父親悄悄回房間把衣服里的東XZ了起來。莫小胖一直在心里盤算著，利用什么機會到他父親的房間里去找那個東西。

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他感覺，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后，就能明白父親在隱藏什么，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飯煮好了，菜也炒好了。在吃飯的時候，他父親也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把筷子都拿反了，甚至好幾次差點把飯喂到鼻孔里去。弄得莫小胖又好笑又好氣。

吃完飯，莫小胖主動向父親提起了窗子壞了，以及墻開裂的事，但他并沒有說是自己弄壞的，他說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覺醒來，墻就裂了，窗子也整個壞了。

他父親只是“哦”回答一聲，然后說：“你去把馬師傅找來吧，讓他修補一下。”

父親的反應，讓莫小胖非常難過。

……

紅綠色的報時鳥被莫小胖關在籠子里，這只鳥是莫小胖攢了一年的錢才買回來的。買回來不到一個月，還沒有養家，所以關在籠子里。

不知道為什么，鳥兒買回來頭一個星期還是好好的，但是一個星期后，它就開始每天睡瞌睡了，只有吃東西和報時的時候才睜開眼睛。

報時鳥的食物很奇怪，是指甲。不論是人的指甲，還是動物的指甲，不論是手指甲，還是腳指甲，它都會吃，但它最喜歡吃的還是人的指甲，尤其是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女人的指甲。

就算是生活水平一般的家庭差不多都會養報時鳥（只有靠報時鳥他們才能知道時間），所以指甲的需求量是非常大的，市面上有很多專門賣指甲的商家，還有不少女人就專門靠著賣指甲為生。

一個星期前，莫小胖買了十斤男人的指甲回來。女人的指甲太貴了，暫時他還消費不起。他的報時鳥一天吃一頓，一次吃一兩。他一般都是中午喂食。

把報時鳥的食物喂了后，莫小胖才去找馬師傅，馬師傅在百葉街開了一個店鋪，今天正好在。

馬師傅和莫小胖的父親是老熟人了，莫小胖屋子里的窗子就是他安的。馬師傅說小問題，他讓莫小胖先回去，他跟著就來。

等馬師傅到了，莫小胖就背起裝滿草鞋的小背篼準備到街上去賣草鞋了。這個背篼很小，只有正常背篼的一半大，裝個十雙草鞋就裝滿了。

這是他父親特地為他編的，因為他實在是太瘦弱了，只背得起這樣的背篼。

他父親讓他今天一個人去，他父親說這幾天他編草鞋有些累，今天想休息一天。

……

今天是漆黑日的第四天，同前三天一樣，厚厚的云層像一面巨大的墻壁，把三顆太陽都遮擋在后面。云朵，同夜晚的不同，白天的云朵是灰色的，整個世界也都是灰色的，像是籠罩著一層霧。云層后面，轟轟隆隆的聲響，仍舊不絕于耳。

人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世界，還有一天，漆黑日就會結束，世界又會恢復成它原本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