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陷郁悶深淵的陳歆完全失去了和旁人搭話的心思，也不再時不時好奇的張望街邊攤鋪，一路上走過來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相當無趣。奈何身后兩位彪壯漢子亦步亦趨的跟著，儼然一副保鏢姿態。

似是因為相當無聊，又剛好背后保鏢二人長相唬人，眼骨碌又是一轉，陳歆忽的雙手撐腰，纖足外八，開啟了六親不認模式，使得布衣行人見了她隔老遠就開始避讓，稍有達官顯貴也不愿遭這晦氣，同樣選擇避其鋒芒。

過足大姐大的癮，陳歆也來到了秦王府前的過道上，揉捏裙角，顯然還沒想好怎么和武景蘊解釋自己偷偷溜出去玩的事。人就在府門外輾轉躊躇著，準備等自己想好了借口再進去，結果剛一回頭，自己的大名就被粗獷的喊起。

“陳歆姑娘！”府門前一位豹頭環眼的大漢聲若雷鳴，未等陳歆應答便回頭沖著府內高呼道，“王爺，陳姑娘回來了！”

陳歆瞬間石化，這下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吐槽好了。

身著紋有四爪螭龍的朝服紫袍，武景蘊負左提右自寬高府門中走出，定神看向陳歆，皺眉道：“怎么獨自出去游玩去了，也不知會一聲？這兩位是？”隨之注意到其身后的二人，便轉口問起。

“哦，我就在附近走了走，也沒離王府多久，還在路上遇見安王殿下了，他倆是被派來保護我的。”陳歆擺出一副滾刀肉的模樣，強裝輕松。

“六弟派來的?嗯……還好，我家歆兒不懂事，有勞二位了，”武景蘊對二人抱拳施了一禮，又回首道，“武六，取些薄物與二位好漢。”

“是。”原先是門房，現在成了跟班的武六低頭應答道，隨即快步退回府內。

“秦王殿下哪里的話，這本就是我二人的分內之事，不應得賞的，殿下當是恩過了。”李姓隨從拱手婉拒，孫迫跟著照做。

“壯士過謙了，”武景蘊示意飛馳趕回來的武六將賞件遞給二人，“幸得二位維護，否則洛京城三教九流多的是，我家歆兒姑娘不免要遭重的，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一翡翠煙云石，一鎏金撫案，端的是盡顯王侯豪氣。

聽到武景蘊這般言語，二人未再奉承，順手接過，而后拱手道謝，隨即告辭離去，一連下來，行云流水。

眼見二人身形漸遠，武景蘊緩步走下府道臺階，帶著清筠笑意走向陳歆，碧眸微轉，注意到其手上的柳枝手鏈，不免得暗自一笑，溫言道：“下次莫要獨自一人出走了，怪擔心的。”

“嗯…”陳歆轉過桃紅的皙臉，蚊音應了聲，“下次不會了。”

“知曉就好，我也不多嘴，內務府定制的禮裙送到了，快些去換吧，另外，”武景蘊突然抓起陳歆的右手，攏至眼前，“以后給我也織一個，真挺好看的。”

天啊，今天這家伙開掛了嗎？只是換了身衣服，怎么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陳歆內心深處的小人兒咆哮道。

謙謙公子，溫潤如玉，侵略如火。便是對武景蘊此時最好的描寫，沙場風霜留下的痕跡尚未散去，但已然掩不住那股自骨子里透出的雅韻，特別是螭龍加身之后，威嚴，閑雅，靈動，平和……種種氣質皆在其身上浮現出來，使得陳歆有點呼吸困難。

“可是不愿意?”翩翩君子有點黯然神傷。

“愿意啊，”陳歆僵硬著把手抽了回來，捂住胸口，而后追語道，“下次，下次給你做。”

聞言武景蘊輕點了點頭，側身道：“晚些還得隨我進宮，歆兒姑娘快去換裳吧，禮裙就在淮竹苑內，我在潭亭等你。”

“嗯。”摁下亂撞的小鹿，陳歆支吾應答一聲，快步走入府內，轉過門見四周沒人便直接撒丫子跑開。

須臾后，武景蘊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趣聲對身旁的武六說道，“你覺得怎么樣？”

“回殿下，我覺得那二人不簡單，來頭不會小。”武六鄭重其事回答到。

“誰問你這個了，我……”武景蘊歡愉的臉色瞬間垮塌掉，隨即放棄了對粗糙漢子的治療，“唉，算了，不解風情，沒救了。”

“那殿下的意思是？”渾然不知自己那里說錯了，壯漢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明擺著的事，隨他去吧。”武景蘊灑然揮袖，不再多言，負手步回王府。

……

奔入熟悉的庭院，陳歆快走到石桌前，利落的給自己倒了杯涼茶，悶頭一口豪飲。

“陳姑娘你可算回來了，王爺來找過你了。”從屋里走出的秋雅憐音高呼道。

“啊～知道了，”陳歆舒坦一聲，“我在府門口遇到殿下了，他讓我回來換衣服。”

“姑娘平安歸來就好，禮服就在閨閣里，我來幫姑娘穿著吧。”

“別急，先讓我洗個澡，玩的一身臭汗了都，難受死我了。”陳歆癱坐在石凳上，喚回已經走開數米的小丫鬟。

“那我先去吩咐下人起灶火燒水，姑娘還請稍等片刻。”秋雅回身道。

“嗯，好的，”陳歆擺擺手，“盡量快點吧。”

得令的女婢們雷厲風行忙碌起來，不一會兒就燒好了一鍋洗澡水，將其傾入到池房的木桶內。旁邊的陳歆試了下水溫，感覺尚可，隨即吭聲遣走眾人，自己親力親為的解起了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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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刻鐘后。

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秀發，陳歆坐在了梳妝臺前，任由秋雅在自己周身上下其手。

小丫鬟忙前忙后，好不逞心。但見其梳好流云髻，嵌入金步搖，輕渡香腮雪，墨畫蛾眉柳，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手法嫻熟利落，不予瑕疵。

倏爾打扮好赴宴的妝容，陳歆欣然起身，對著不怎么清晰的銅鏡，孤芳自賞起來。

清眸中的人兒肌溢冰融，水潤三分，妙不可言。

“秋雅你說，我怎么就這么美呢？”陳歆起初不自覺流露出一臉的自戀，突然想到這樣不太好，隨即收住神色，裝作漫不經心的隨口說道，“真沒想到，原來你們也會化妝。”

“其實秋雅早就想給姑娘繪顏了，只是前兩日清晨姑娘洗漱完便離開了屋內，秋雅也不好提起。”小丫鬟撇嘴抱怨道。

“咳咳，姐姐我天生麗質難自棄，平時不化妝就夠美了，不用麻煩你的啦。”陳歆連忙轉移話題，掩蓋住自己忘了化妝這一茬的尷尬。

“姑娘，快些換上禮裙吧，想來必定更美。”秋雅等不及催促道，果然還是沒裝聾子。

“哈哈，小嘴真甜。”陳歆掩面肆笑，配合的展開雙臂，好讓秋雅為自己套著裙擺。

廢了好一陣功夫，終于收腰穿好了紗白禮裙，陳歆靜謐的轉了個圈，隨后凝神問道：“此裙，何名?”

“回姑娘，廣袖流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