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最終還是回到了陳歆的魔爪中，可人兒隨之不再鬧騰，情意綿綿的吮起異果，好比情郎入了溫柔鄉，船艙抵近望夫石，郁結的思念得到了回響。

走至鬧市大道，武景蘊變擁為牽，拉著陳歆凸出半個身位走著，一旁的崔青畢恭畢敬的為其引路，身后跟著一列隨從，不見武六。

崔青并非摸爬滾打的老油條，做不到全依人眼色行事，高壓之下還能談笑風生，不過也不是不諳世事，知道強顏取樂只會自討沒趣，老實的把自己當成一沉默寡言的導游，不主動搭話。

陳歆性子雖然跳脫，但并不雜舌，從她東歸三千里和九爺無半句投機話就可以看出，這是個安靜的女子。偶爾會為無聊的人生找點樂子，那叫情懷，是對生活應有的態度，陶冶情操說不上，勉強能讓自己靜下來，不至于在碌碌無章的生活中失去最后的思想感慨，迷失了自我。

武景蘊大多數時候都扮演著聆聽者的角色，從疆北軍營到王府樓宇，皆是如此。閑暇時會對麾下隨從說幾句俏皮話，可真要到了緊要關頭，往往是坐在正當中一言不發，任由文武策士在耳畔爭議，一但起身，便是要為事情拍下最后的案板，誰說也沒用了。

大理寺設在城東，要去的地方在城南。

一路上導游崔青自然不用向身側二人介紹洛京城的風土人情，要說那女子也就算了，不知底細，可另外這位爺可是打小就在這皇城廝混長大的，談起這城內巷道里的趣聞奇事，怕是比他這個外來戶熟練多了。畢竟是當朝六位皇子中幼時最愛偷溜出來閑玩的那個，哦，不對，現在只剩四位了。

皇宮和洛京只隔了一道高高的內城墻，相間咫尺，卻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世界，總結起來不過一句話，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天下興亡多少事，盡付悠悠笑談中，說起大周帝都，總是免不了這么一句感嘆的。

一眾人行的是法定的大道，當中走車馬，兩側行人，不容街攤小販占據，衙役捕快也不是吃干飯的，自然不會有什么惡仆驅人的熱鬧可以看。實際上這種事情大多數時候真正占理的還是所謂的‘惡仆’，大道上擺攤本就被明令禁止，不僅僅是有礙市容，更關系到律法制定的本意，法為民，而不是為少民。

奈何人們已經習慣了同情弱勢的一方，無論對錯，甚至如果你沒有和他們站在一起同情的話，還會被冠以‘歧視’之名。似乎在那些人眼里，不容有同自己相異的生物存在，一切不是朋友，便是敵人。這些人會拿捏住道德大義，用所謂的品性道義來編排壓迫自己眼中的異類，偏偏在清除掉阻礙之后，他們又會跪舔迎向那些之前被異類‘歧視’的雜碎，一臉的奴媚像。

多言幾句，陳歆不是程心，即便看到了那種事也不會選擇上前用自己‘天下大同’的崇高思想展現圣母光環，拯救世人，至多抱著塊水靈靈的西瓜瓢在一旁邊看邊吃，好不自在。

頭頂七月末的驕陽承載著整個夏天的余韻，仍舊炎熱，但已算不上毒辣。陳歆沒有嬌氣乘轎或是矯情打傘，跟著臉顏早就被曬成褐色，全然無所謂的武景蘊一同徒步到了城南花巷。

三里多地的路程沒有打消二人的興致，越是臨近目的地，步伐越是輕快，不一會兒陳歆就看到了一塊空地，遼闊敞亮，心想著這里大概是要修一座休閑廣場吧，想不到這里的城建還有這樣一份心，真是難得。

“殿下，到地方了。”崔青停住腳步，小聲提醒道。

武景蘊回過頭，疑惑的看向中年官員，等待解釋。

“不是吧，難道說……”陳歆柳眉緊鎖，倏然沉吟。

“我等也是從未見過這場面啊，”崔青一指面前空空如也的裸土空地，神情激動，“原本的木屋院落全被連根拔起了，只有零星木板碎石甩在這里，另外方圓三十丈內的院樓瓦片都跟著不見蹤影，這是真的嚇人啊，殿下……”

武景蘊指背抵住下巴，沒有搭話，徑直走向空地中央，彎腰摸了摸腳下的漆黑泥土，仔細辨認起來，眾人不敢出聲打攪。

左側跟著過來的陳歆淡淡微笑著，等下那只手要是還敢摸過來，絕對斬了它下酒。

“是淤積土，這里之前確實有房屋蓋在上面，”武景蘊起身拍拍手，“你看，這還有壘石地基的痕跡。”

“這誰都看的出來啦，”陳歆鼻尖一拱，嗤聲道，“可是原來的房屋呢，塌了的話應該還有殘骸吧，怎么這就什么都沒了，是被你們搬走了嗎？”后一句問的是大理寺眾人。

崔青趕緊搖搖頭：“不破壞現場是查案的原則之一，我們沒那么蠢，趕來的時候就是這樣了。”

“是這樣啊，”陳歆了然點頭，“那這兇手有點東西啊，真就絕戶唄。”

聞言原本正經的武景蘊噴笑一瞬，轉眼強忍住笑意，屏手示意隨從退開：“我倒是好奇，你們是怎么知道此事屬于失心案一系的，這里原先擺著一具失心尸首？”

“沒有，”崔司卿捂鼻道，似乎在模擬著什么，“初來時只有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除此之外并無其它。”

“哦？”二人皆挑眉疑聲。

“將此事同失心案作并案處理是下官自作的主張，兩者隱藏在暗處的相似點很多，我覺得是同一人所為。”

“兇手若是有這能力，那可就難辦了。”武景蘊倒是沒有質疑對方的判斷，撫過初顯的髯須，話中有幾分擔心。

陳歆眼瞼微瞇，一臉干笑的想提醒下自家的天真人兒，那手剛摸過土哎，今天你別想親我了。嗯？他好像從來沒親過我，這……

“下官以為，兇手本身絕非常人，當是真正的超凡奇人，之前被屠戮的普通百姓沒有反抗之力，這次應該是碰到了和他一樣，不，應該是更強的奇人，二人交手，這才造成此般景象的。”中年官員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很是活躍，主動出言，分析的頭頭是道。

“你的意思是……兇手被人反殺了？”陳歆有些訝異。

“不，兇手應該沒有身亡，有可能遁走掉了。”崔青篤定道。

“那是同他交手的人呢，可以查到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