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庭院相會
- 墨入清池
- 書藤老貓
- 2984字
- 2019-09-15 13:21:37
雙手提著白紗的流裙,一位生氣靈動的少女飛跨過平靜的泉潭,帶起的漣漪許久不能消去,而后破空聲掠過,曼妙身影出現(xiàn)在了古青色的院墻邊上。匝著流云髻的少女頭探出院門,對著苑里的人抱怨道:“不是說司里有急事嗎,怎么又回來啦?趕緊……”
看清庭院里坐著的三人之后,陳歆立馬遏住了嘴。
“陳姑娘,王爺也回來了——啊!”追趕而來的秋雅一個沒留神,硬生生撞在了陳歆背上,慘叫一聲。
正對著院門的石桌邊上,一位紫服青履的青年眼角抽搐,手里端起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旁邊的青衫中年轉(zhuǎn)頭看向別處,假裝不認(rèn)識來人,倒是那位面生的墨袍少年嘴角翹起,彎出自信的角度,仔細(xì)打量著陳歆。
“那個,你們好啊。”陳歆隨手將雜亂的云鬢捋至耳后,垂眼輕呼。
“這就是三哥說的‘奇女子’?果然有點意思。”側(cè)坐著的墨袍少年眼也不轉(zhuǎn)的盯著陳歆,身體后靠,貼近九爺說道。
陳歆回頭看了眼秋雅,只見她揉著頭弱弱呢喃:“安王殿下也在……”
一瞬間,小丫鬟在陳歆心里的高傲形象被徹底打翻——這前后反差有點大啊,難道她之前解讀錯了不成?不應(yīng)該啊……
見狀武景蘊倒是直接放下了手里的杯具,招手示意陳歆過來坐下。
就著剛沏的溫茶,四人圍坐在漢白石桌邊上,一時間竟無人發(fā)話打破僵局。
清風(fēng)拂過旁側(cè)楠竹叢,帶起一陣嘶唦與清香,少年心性的安王第一個把持不住,率先打起招呼來:“我叫武景函,是三哥胞弟,排行老六,叫我景函就成。”
“啊?好……”對于少年莫名的熱情有點無語,陳歆啞口吐出倆字。
一直裝死的九爺回過頭來,撐著下巴對安王道:“嘖嘖,人家還喊你三哥‘秦王殿下’呢,你這就要別人喊你景函,不覺得有點不合適嗎?”
“無妨,往后陳姑娘喚我景蘊便是。”武景蘊嘴角隱起一絲笑意,右手撥弄著杯蓋道。
“我喊你……景蘊,你叫我姑娘……”陳歆雙手搭在石桌上,斜眼瞥向左手邊的九爺。
“那我喚你歆兒?”對面的青年試探道。
“別,還是陳姑娘吧。”陳歆擺擺手,拿起桌上沒被動過的杯子熟練的給自己沏了杯茶,雙手端著抿了起來。
“哈哈,這都經(jīng)年的事了,想不到你還放在心上。”武景蘊莞爾一笑,撫起茶蓋也飲了一口,挺眉望了眼對面的人兒,剎那間發(fā)覺其環(huán)抱瓷杯的樣子莫名可人,似乎心底的某根弦被挑動了一般,頓時一陣手忙腳亂,連忙放下手里的物件,輕咳兩聲。
不知前因后果的安王來回瞅起二人,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qū)ψ木艩敗?
九爺?shù)故怯盅b作沒看見,目光轉(zhuǎn)向了別處。
“別賣關(guān)子啊,九爺,你知道的,三哥西征我又沒跟,告訴我一下咯——別就讓我一個人當(dāng)傻子。”實在忍不住了,安王右手拍桌,挺直腰板道。
“啊?啊!這是你哥的事,跟你又沒什么關(guān)系,”九爺擺手颯然勸回,“況且有你這么當(dāng)人面八卦的嗎?”
“嘶——我說,也是!”安王看了眼自家三哥眉頭緊皺的表情,立馬話鋒一轉(zhuǎn),“改天吧,改天我再向九爺請教請教軍旅的事兒。”
“真不是八卦?”九爺順著竹竿就往上爬。
“嗯!真不是!”少年緊拱高鼻,鄭重其事的點頭。
“那好吧,我這都準(zhǔn)備好說說西征途中的雜事了,可惜,可惜啊。”九爺裝模作樣的搖頭晃腦。
少年強撐住崩壞的表情,僵硬著灌了一口茶。
“好了,九爺你就別再打趣六弟了,今日我難得卸了軍務(wù),陳姑娘也和我們共坐一席,是該正經(jīng)點,”武景蘊向著拌嘴的二人攤手緩和道,“倒不如我們就這良辰美景,流茶賦詩一番,如何?”
“三哥你這也太生硬了,我都替你覺得尷尬。”安王咧嘴嫌棄道。
“是啊,依你這意思可不是什么美景,我看,美人還差不多——”九爺也跟著補了一刀。
“對啊,而且三哥就你肚子里的那點墨水我還不知道嗎,國子監(jiān)的鄭老到死都不肯認(rèn)你這個學(xué)生,不就是怕有辱門庭,死后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圣賢嘛?”安王一臉嫌棄的乘勝追擊道。
“……”武景蘊。有你這么揭自家兄弟短的嘛?
作了好一會兒可愛花瓶的陳歆終于按捺不住插了一嘴:“要我說你們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這樣嚼人家舌根,老臉都不要了嗎?”言語里滿滿的都是怨意。
“我年紀(jì)小,當(dāng)是例外,三哥可稱花叢老手,這種事,小場面啦,我不能比的。”安王連忙把球丟給老哥。
“哎,你這……”武景蘊想不到自己竟然在外人面前又被自家親弟將了一軍。
“太祖皇帝成事前不也是妾室成群嗎,遇見了無憂皇后便散了其他女子,到現(xiàn)在于百姓口中可還兼奉著情緣香火呢,”九爺話鋒一轉(zhuǎn),竟然掉過頭來幫忙解圍道,“你們武家可沒少出過情種。”
“那是,”安王倒是不得不點頭贊同,“還記得四哥……”
言語未出,武景蘊與九爺?shù)哪抗獗阍谒蚕㈤g緊緊盯住了他,懾得其不敢再出聲。
這下輪到陳歆生起好奇心了,目光滑向?qū)γ娴挠⒆四凶樱[約可見其眼中的冰封霜雪,暗嘆皇家子弟的情緒多變,陳歆終究還是沒有將疑問出口。
一段凝固的時間過后,還是武景蘊先嘆了口氣,道:“往事莫再提了,四弟都已作古,我們也不必叨擾人清凈了,六弟,你說呢?”
“三哥說的是。”安王似是知曉了自己的冒失,放低了姿態(tài)。
“要不說你們武家多情種呢,安王殿下這不就一性情種子嗎?”九爺正臉對著武景蘊,嘴里卻是打趣到了安王。
見狀陳歆也沒有辜負(fù)九爺背后的手勢,連忙接茬道:“話說我也是秦王府上的新客呀,你們光聊自己,也不搭理我了,從渭城到洛京這么久的舟車勞頓,也不讓我先看看自己的住處怎么樣。”
“也是,方才是景蘊怠慢了,陳姑娘莫要見怪,秋雅——”武景蘊喚來早已退出庭院的小丫鬟,“你先幫陳姑娘安頓下來吧,閨女家家的,我等粗漢不好插手,勞煩了。”
“不勞煩,不勞煩……”小丫鬟受寵若驚的接連施禮,“我應(yīng)該做的。”
話畢,武景蘊倒是正視著陳歆,溫言道:“府內(nèi)確實少女仆,暫時先讓秋雅幫襯你一下吧,過幾日我再選幾名好內(nèi)務(wù)給你送來。”
聞言陳歆睜大了杏眼,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上挑起,而后掩面羞澀道:“也不用太多啦,隨便挑七八個就行了,我這個人很隨和的。”
腦海中奏起了剝削者的歡快樂章,顯然陳歆已經(jīng)陷入了對往后滋潤與腐化共存日子的遐想中——天曉得她這半年是怎么過來的,只能說是‘布衾多年冷似鐵,狹窗寒雨一道至’,鐵欄小單間住的都不耐煩了。對于即將到來的幸福穿越生活,陳歆抱有萬分的期待與雀躍。
這趟大觀園沒白來!此時陳歆內(nèi)心深處的小人兒放聲吶喊道。
放下手里尚且溫?zé)岬牟璞愳я娉秩崧暎骸澳蔷陀袆谇赝醯钕铝恕!?
“哪里的話,這是應(yīng)該的,哪有讓客人受累的道理?”適時武景蘊也順勢起身,而后繼續(xù)道:“我來此也是為了知會姑娘一聲:父皇已經(jīng)把慶功宴定在了三日后,時間較急,內(nèi)務(wù)府的禮裙不日送來,陳姑娘你記得試穿一下,我這也就請辭了,六弟,九爺,你們呢?”
“啊?禮服?什么禮服?”陳歆一臉懵逼。
“哈哈,三哥你知道我的,誰都有事要忙,只有我不會有,你走我不也該走了嗎?”安王隨和的應(yīng)道。
“道府司的事兒一直沒完沒了的,我也要去處理一下,是該告辭了。”九爺隨之接道。
“也好,那我們便擇日再聚吧,”武景蘊拍了拍衣角,就要離去。
“我說——”逮著間隙的陳歆大喊著插嘴,“到底什么禮服啊?”
“哦!”武景蘊似是驚醒般輕拍石桌,正神道,“我已向父皇稟明陳姑娘你于渭水之戰(zhàn)中的獻(xiàn)策之功,父皇當(dāng)即拍案賜你隨我入國宴接賞,剛才倒是在下疏忽了,沒有同你說清楚,實在抱歉。”
陳歆滿頭大汗的看著對面身高八尺還在賣萌裝傻的男兒——到底你是怎么‘稟明’的,讓我得和你一起去啊?
不過懷疑歸懷疑,陳歆還是老實答道:“知曉了,不怪你……”
武景蘊點頭道謝,起身離開,九爺與安王也緊隨其后拱手告辭。
陳歆起身相送到庭外,目送三人離去。瞅見九爺身后別扭的手勢,她不禁翻了個白眼,打量了一下旁邊站著的小丫鬟,嘆了口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