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謝智從來沒有像今天睡的這么香，他感覺到身邊的人起身，踏踏的拖鞋聲，窗簾刷的一聲響，陽光便撫在眼皮上，耳邊也傳來啾啾的鳥鳴。

不多時，便有軟軟的頭發輕輕地撓他的臉，他睜開了眼。

一抹粉紅一閃而過，伴著甜甜的笑聲：“我先用衛生間。”

這是一間高檔的海景套房，而他卻宿醉未醒，雙眼更是朦朧不清。他使勁晃晃腦袋，望向窗外，試著對著陽光，看看是不是能看得更清晰些。

窗玻璃上，有一夜的曖昧所結成的露珠，那些露珠像蚯蚓一樣正在歪歪扭扭地爬，好不怪異。

待湊上前去，剛好看見蚯蚓們連成一行字：你的特異功能被我們偷走了，給我們錢，就還給你。

他猛地一激靈，怎么有人知道我是變異人，伸手便要將水抹掉，又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才顫巍巍地伸手，用食指擦掉幾個字。

之后便清醒了過來，金手指竟然失靈了。

以往，只要他控制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事物便會二倍速前進，也就是說，他能看見未來。就像剛才，在自己動手之前，他本應該看見自己的手快速抹去那幾個字。

但是，今天早上，并沒有提前看見。

他飛速闖進衛生間。

那個女孩正在刷牙，右手端著杯子，左手攥著牙刷，牙刷在嘴里裹著，一縷半透明泡沫從嘴角流下，看見他進來，撇了他一眼。

他擠到水盆前，女孩用胯骨做了一下徒勞無功的反抗，不過失敗了。

涼水潑臉，眼睛明亮了很多，鏡子里的自己一切都正常，左鼻翼有個蚊子包，這么高檔的酒店也有蚊子！

隨后，他又踉蹌著沖回窗前，看，擦字，絕望。

窗戶上的水本已被抹勻，不過卻依然在流淌、匯聚，最后變成另外一行字：如果不還給你，十天后，你的頭會爆炸，玩命籌錢去吧。

這時，衛生間傳來沖水聲，女孩洗漱完要出來了。

謝智連忙轉身，擋住了那行字，雖說自己是變異人的事讓別人知道也沒什么，不過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女孩出來就笑了：“沙灘上全是人，你走光了。”

又善解人意地幫忙把窗簾給拉上說：“該你了。”

他只好順從，去衛生間刷牙洗臉。

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半晌，一個腦袋伸進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謝智。”

“嘻嘻，我叫司文文，電話我寫門卡上了，聯系我哦~”隨后是輕輕地關門聲，高跟鞋敲地聲從走廊里漸漸遠去。

直到下午2點，謝智才從那個房間里出來，他的下一站便是警察局。

兩個新入職的警察接待了他，一矮一瘦，都白白凈凈的。

謝智語無倫次、手舞足蹈：“你知道嗎？我是變異人，正向變異的那種，我有特異功能。”

“只要我瞪大眼睛，我就能看見未來。”

“今天早上，我看見一行字，在窗戶上，用水寫的那種……”

噗哧一聲，那個高個警察笑了。

“他不是笑你，剛剛你的表情實在是太逗了。”稍矮的連忙擺著手解釋。

“身份證，我們得查一下。”高個警察說。

過了好大一會，他拿了一摞文件回來：“你是本市在冊的58個變異人之一，發生了什么事？我們會盡力幫助你。”

這會另一個警察已經幫忙將謝智的氣捋順了些，他才得以將今天早上的怪事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自從有了變異人，這是第一起特異功能被盜的案件。得先給你做個檢查。”聽明白后，兩個警官的臉立刻嚴肅了起來。

隨后，謝智被帶到地下三層一個戒備森嚴的屋子，躺進一個設備里，頭上罩著一個怪儀器，左三圈右三圈地轉。

等他再出來，接待他的已經是變異人科科長紀文海。這個中年人胖胖的，有些謝頂，左側的頭發被梳成一個跨海大橋，遠遠地搭到右邊的頭發上。

招呼謝智坐下后，他遞過來一張紙：“跟我們登記的圖像對比，你的腦枕葉附近的變異體沒有任何改變。嘗試用電信號刺激它，很活躍。”

他彎著腰靠過來，逼視謝智的眼睛：“也就是說，你的特異功能并沒有丟！”

“可是我已經看不見了！我一直跟你單線聯系，剛才你的電話又打不通，你不打算管了？”

“我們怎么可能不管你，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先去醫院看一下，你是不是這里出了點什么問題？”紀文海坐了回去，用食指指著太陽穴劃了一個圈，他是說謝智正發神經呢。

謝智見此，簡直怒不可遏，激動地都要掀桌子了：“我每年給你完成12項任務，現在我出事了，你就讓我去醫院！”

“本市58個在冊變異人之中，并沒有控水的高手。我幫不了你。”

“你也知道！”謝智咆哮著，跳起來，張大五個手指：“最少還有500個，沒在你這注冊，說不定就有哪個會偷東西！”

“按照《變異人和解條例》，那些不在冊的我管不了。”

“可是他們攻擊了我，一個在冊的變異人。你得保護我！”

紀文海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嘴角向上，眼角向下，擠出一絲蔑笑：“從檢查來看，你好好的。而且，你怎么知道這是他們干的？”

“難道等我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爆掉！”

紀文海也生氣了，他大聲喊：“難道就因為那兩行字，還不知道是誰寫的，我就要冒挑起事端的危險？”

謝智心知，像紀文海這樣的中年官僚，看烏紗帽比誰都重，沒有確鑿證據，絕不可能做出什么承諾。

饒是如此，他心底也生出一種被出賣了的絞痛感，狠狠地抓起椅背上的衣服，轉身就要出門。

“簽了字再走。”紀文海推過來一張紙。

謝智一看，是《變異人訪談結果滿意書》，他哪里受的了這氣，一擰身子邁出去，狠狠地摔上了門。

門內傳來一句話：“有新線索，給我打電話。”

作為回應，謝智狠狠地一腳將門口的一個垃圾桶踹飛，就此下樓，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