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時，月亮羞澀地隱在云后，不愿露面，只疏疏幾顆星還眨巴著眼睛。

白日里繁華熱鬧的都城都沉入夢鄉，只有零星半點的燈光還固執地照亮一方。

“噔噔噔……”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噔噔噔……”打更人一手提著銅鑼，另一只手拿著棒槌敲擊著銅鑼，手臂上還掛著燈籠，發散著微弱的光。

雖已是春天，但夜晚還是泛著幾絲涼意。

一陣陰冷的風吹來，他縮了縮脖子，嘴里咒罵著這該死的天氣，想早些回家躲進溫暖的被窩。

這條路他曾經走過許多次，閉著眼睛也能摸到出口，但不知為何，這次總覺得陰瑟瑟的。

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凄厲的夜貓子的叫聲。

他提了提手上的燈籠，想把前路照得更清晰些，還順帶隱約照亮了一旁府門上的牌匾，能認出其中三個字“武侯府”。

他加快了腳步，手上的銅鑼也敲得更加頻繁。

他逃也似的離開了這條巷子，沒看見有一黑色人影從它剛剛經過的大宅院里出來。

那人悄悄地關上了大門，還四下張望了一遍，見沒有人，就飛快地往一個方向跑去。

門外的一顆茂密的樹上，飛下兩個人影，為首一人背著手看著那人離開的方向，眸子微瞇，眼神危險。

“殿下？”身后那人輕聲喚他，帶著詢問。

“跟上去。”他沉聲道。

“是。”那人恭敬低頭，腳下輕點，就隱入了黑暗之中。

沒錯，為首那人就是墨千城。

他手上掌管著都城司，一般都城里有什么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近日他收到了手下傳上來的消息，說在都城里發現了西楚的細作。

每個國家有幾個他國細作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尤其是在現在這樣各國之間處于十分尷尬緊張的情況下。

但是偏偏在西楚使臣來東籬的這段時間發現了西楚奸細，這可就不尋常了。

西楚這次很明顯是想要與東籬交好的，在這種情況下，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也不能排除是其他兩國派來，冠上西楚的名頭，來破壞東籬與西楚交好的可能。

他盯著那牌匾看了半晌，心下微沉。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雖然戰爭還未起，但朝廷里那些可都是老狐貍，怎么可能嗅不到硝煙將起的的味道。

對此，朝中向來分為三派，主戰派、主和派以及中立派。

這府上的每一代主人都在朝中做官，可是受了皇室幾代的恩惠，而且是朝中主戰派的中心人物之一。

這樣的人，真的有可能叛國嗎？

他暗壓下心中的疑惑，飛身而起，輕輕松松就越過了院墻，毫無聲息地穩穩落到地上。

避開了巡邏的府衛，沒有驚動府中的任何人，他憑借自己的記憶，繼續摸黑往書房而去。

書房門外有兩個侍衛把守。

他就從窗戶悄悄地翻進了書房，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房里有人。

他調整了自己的呼吸，腳下的動作更加輕，一步一步，旋進了一邊的書架后面，隱藏了自己的身形，借著書籍之間的縫隙觀察書房中的情況。

那人從里間走了出來，身形有些消瘦，應該是個女子。

她似乎是在找尋什么東西，一邊找一邊往他藏身的地方靠近。

突然，那人輕輕笑了一聲。

一只手從書架的另一邊穿了過來，掌風凌厲，直直沖著墨千城的面門而來，逼得他只能飛快地往旁邊一轉，從書架后面出來了。

那人也跟著他，正欲攻擊，看清是誰，眼里微微有些驚訝，還有些失望，但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那人用黑布蒙著臉，墨千城的視線接觸到了那人的眼睛，覺得有些熟悉。

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名字，一瞬間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想通了，恢復了平靜。

雖然歐陽曉汐一直戴著面具，他沒見過她的全部真實樣貌，但是她的那雙眼睛卻讓他印象深刻。

他想起了之前她反常的行為和話，如此，一切都能夠解釋得通了。

“誰？”門外的府衛似乎聽到了什么動靜，打開門沖了進來。

歐陽曉汐一凝眉，將墨千城推進了書架后，自己也躲了進去。

書架與墻面的間距狹窄，他們貼得很近，呼吸交纏，墨千城都能夠聞到她身上那淺淺淡淡的女兒香。

“哪兒有什么人啊？是你的幻聽吧。”另一個府衛環視了一圈書房，打著哈欠，拖著那人就走，“走吧走吧，老爺不讓我們隨意進他的書房。”

“哎，你……”那人還想說什么。

書房門被關上，說話聲音從門外傳來。

屋內的兩人齊齊看了眼門外，從書架后出來。

“歐陽曉汐，宮里的那個人不是你？”雖然是個問句，但語氣卻異常肯定。

“殿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這件事，他，是我的魚餌。”她湊近他的耳邊，說出的話毫不留情面。

這件事，她絕對不能讓。

“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他踱步進了里間，想再看看能有什么發現。

歐陽曉汐瞇了瞇眼，看來，他們就只能各憑能力了。

待墨千城出了府，他在書房里什么都沒有找到。

墨羽，就是那個被派去跟蹤人的暗衛，已經等候在門口。

“殿下，屬下辦事不利，把人給跟丟了。”墨羽跪下給墨千城請罪。

那人帶著他饒了好幾圈的路，最終在他眼前直接消失了！消失了！

要知道，那可是一條筆直的路啊。

那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屬下應該是被人發現了。”他向墨千城匯報了大致情況，很懊惱。

“不一定。”墨千城伸手扶起了他。

墨羽的能力他還是很信任的，雖說武功比不上墨齊，但是論隱匿跟蹤，墨羽若是論第二，他手下其他人沒誰敢稱第一。

那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可能輕易發現他，這也是他今天特地帶了他來的原因。

那人半夜出門，又能夠讓歐陽曉汐來這一趟，還繞這么大一圈，說明他絕對有問題。

“你還記得他是在哪里消失的嗎？那里附近應該就是目的地。”

“屬下記得，殿下，我去查。”這是他的失誤，他一定要

“不。”墨千城挑挑眉，勾了勾唇，“墨羽，你最近幾天盯著他，不要動手，但事無巨細每天都要匯報。”

這是他們今夜掌握的唯一的線索，不能夠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