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老師繼續以她嚴謹、嚴格的風格治學。倘若某一天某一節課的表現欠佳,她便會懲罰我們放學后留校半小時,并且全體起立、彎腰寫反思。同學們對此多有抱怨,但此措施的確在一定程度上規范了同學們的行為。
“你知道嗎,我昨天看了一則新聞,說江蘇某地濫施農藥,導致害蟲產生抗藥性,蟲害成災。”席玉潔跟一群女生討論道。
“害蟲還會產生抗藥性?”
“可不是嗎,人對藥物都會。”
“是啊是啊,前幾天我就看新聞說······”
我在一旁寫著剛剛布置的數學作業,心中卻想著她們談論的話題。
“抗藥性······”我不自覺地在紙上寫著,渾然不覺。
“我在干什么呢!”我拍拍腦袋,這才反應過來,一陣喪氣,找來透明膠將它粘掉。“快點寫作業。”我提醒自己道。
“好,現在各個組長開始收昨天下發的回執。”
關老師站在講臺上宣布道,各個組長行動了起來。
我搜尋著書包。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著急起來。
“我明明放進了書包啊,為什么找不到了呢。”
組長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他開始催促我。
“馬上、馬上,你先去收前面的吧。”
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回執不見了。如果我不交,關老師就會責令我回家尋找,然后訓斥我一頓。我家離學校有20分鐘的路程,如果我真的被責罰,那么我將會耽誤上午的兩節課。我這么能浪費掉它們呢?
我向同學們求助,詢問他們是否有未用過的回執。附近的同學都搖搖頭。
同桌席玉潔碰了碰我:“你看。”她看向講臺,我也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講臺上,傳來木尺敲打手掌的聲音。“那你就回家拿吧。”關老師冰冷的聲音應聲而起
“去就去!”吳世輝向來桀驁不馴,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與關老師頂撞了。
“好啊,那你就去吧。”關老師憤怒又失望地說道。要知道,當初關老師可是最喜歡吳世輝的啊。
我愈發緊張,慌亂無措。“別擔心,你成績好,老師不會那樣對你的。”身后的一名女生小聲對我說。
我沒有回頭,搖搖頭。心里想著關老師批評我的情景,哪一次她給我留過情面?而最令我難堪的是,每次她懲罰我之前,總要說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雖然我一直是年級前10并一直是班上的第一,但我也不喜歡張揚,哪怕是間接的。因為這樣會挑起同學們對我的不滿。
就在這時,席玉潔遞給我一張紙。“那,李書琪給你的。”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張嶄新的回執。我一陣驚訝,看向席玉潔。
“李書琪給你的。”她重復了一遍。
我一陣更大的驚訝,看向李書琪的方向,發現她正看著我微笑。我迅速收回了目光。看著眼前的回執,我有些遲疑。
“曲晚舟,你快點寫啊!”
“哦,好了好了。”
我還是動了筆。畢竟它對于此刻的我,比作救命稻草,一點也不夸張。
“嚯,竟然是一封道歉信。”
席玉潔懶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又遞給我一張折疊過的信紙,我感到一陣莫名的奇怪。接過它,其中布滿密密麻麻的整整齊齊的文字。
“她給我的?”
“嗯。”
我一陣好奇,細細閱讀下去:
曲晚舟:
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請不要驚訝,希望你能有耐心地讀下去。
也許因為小學時我的愚笨,我們之間產生了一些隔閡,我知道那時我的行為對你們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往事不堪回首,我真誠地向你們道歉!其實這句對不起我在心中藏了很久很久,只是礙于情面、怕你拒絕,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來向你說出口。昨天我特意多留了一張回執,本來是準備著給自己救急。沒想到我今天帶了回執,而你沒帶。于是正好送給你。
請原諒這張回執單和這封道歉信的姍姍來遲,我愿以行動來表達我對你和陸歐的深深的歉意。希望你們能接受!
再次向你們表達我的歉意——對不起!
李書琪
我合上信,心中涌過一陣暖流——人之初,性本善,不是嗎。我很高興,當初幸好聽從了母親的話——以直報怨。正是我當初的寬容,才有了他今天的道歉。我已經決定與他和好。
我將事情告訴了表弟。他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眸子中流動著不可置信的光芒。
“他?他竟然會這樣做?”
“是啊,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
“不會是假——的——吧?”
“應該不會,我看他挺真誠的。”
“哦,”他嘟了嘟嘴,“但愿如此吧。”
天空下著小雨,烏云低沉。涼風習習,我穿著短袖和長裙,有些寒冷。
我摸摸手臂,用摩擦生熱來取暖。看看四周,翠綠的樹葉被點點雨滴壓得低垂。剛準備抬起頭,又被緊接著落下的雨滴壓低。雨水將青石磚路沖刷得一新,露出了純粹的灰色。空氣和雨水也仿佛被染成灰綠色了,洗滌著這灰暗的人間。
表弟和一群男生勾肩搭背地提前走了。我開始擔心起來——雨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我也沒有傘。難道我要淋著雨回去嗎?
我四下張望著,沒有看見一個熟人。我氣餒,又摸摸手臂——“好冷啊”。
“曲晚舟,需要和我共一把傘嗎?”
身后傳來一個男生的嗓音。我回頭,原來是舒清源。我猶豫了片刻,心想他品學兼優,便同意了。
雨滴落在傘上,發出噠噠的聲響。舒清源舉著傘,一路上,我們什么也沒有說。我小心翼翼地走著——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和除了表弟以外的男生共撐一把傘,心中有種莫名的緊張。
“我到家了,”我輕聲說,“我家就在那邊。”我指指我家小區的大門。
“那······我把你送過去吧,好嗎?”
我點點頭,“嗯,謝謝你!”
“剛剛和你一起回來的男生是誰啊?”剛打開門,父親就一臉輕松地問道。
“舒清源。”
“成績怎么樣。”
“還好,班上排名靠前。”
“你們······你們應該只是普通朋友吧?”他放下手中的報紙,看著我。
“爸——”我簡直哭笑不得,“你知道我不是這種人,你總是不信任我。”
“好好好,爸爸錯了、爸爸錯了。”
我佯裝生氣:“如果你再這樣,我下次就不原諒你了。”
“哈哈哈。”父親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爽朗地笑了起來。
我也被他逗笑。笑聲在屋內徘徊,一家人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