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到了李宏光賣大肥豬的時候，肖英像間諜般隨時都在監(jiān)聽李家的動靜般，大肥豬還未從圈里趕出來，她就陰悄悄地來了。

她就站在旁邊不說話，像監(jiān)工一樣，但誰都知道她是來干嘛的。

畜生也是有靈性的，大肥豬們似乎也知道今天不是個好日子。

被人一前一后拖著拽著朝圈外往死里趕，肥豬們也毫不示弱地對抗著，一個個往死里站住了腳，要么不前，要么往回躥，害得眼見的勝利又得從頭再來。

李宏光和豬販子揮起武器把豬朝外趕，一遍又一遍，早已是精疲力盡，滿臉通紅。

等在外面圍成弧形的李成坤、老母親、章小燕以及爺爺，拿的拿扁擔(dān)，拿的拿掃帚和拖把竹竿，他們同樣都紅著臉火冒三丈，可也只能干瞪眼。

杵在一旁袖手旁觀的肖英急得心慌意亂，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硬著頭皮加入了趕豬隊伍。

她操起她早就瞄準(zhǔn)好的耙子來作為武器，沖鋒上陣般殺進圈里。

眼見那耙子圓潤的尖頭要朝豬屁股恰到好處地敲打下去，兩個大男人見勢火速閃開。

肖英一敲一個準(zhǔn)，只聽的豬們一個接一個地嗷嗷地嚎著，痛苦的哀嚎使人聽了都覺得殘忍。

誰叫它們天生就是要被人類宰殺的呢？沒有人會因為它們的嚎叫而放下屠刀。

豬們像死囚急于來個快刀了結(jié)般沖出了豬圈，在眾人的圍攻下，很順利地上了秤，進了車棚。

看肖英那么狠那么認真的猛勁，兩個脹紅了臉濕了衣裳的大男人不僅羞愧難當(dāng)，還佩服得五體投地。

只有肖英她自己心里最清楚，這都是被逼出來力量，她急需錢，特別需要，今天她必須廢了老命也要拿到錢。

等大肥豬都上了車，豬販子把了秤算了賬，又從駕駛室里拿出一個黏糊不堪的綻開了黑皮的皮包，翻出一沓沓爛沉味兒的油膩鈔票。

李宏光高興地接過票子，憨實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顧不上腰酸背疼，趕緊一把一把地數(shù)起來。他感覺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是正常范圍內(nèi)的光看沒有打主意的那種，除了肖英。

當(dāng)他的思想開了小差，他竟不知道自己數(shù)到了哪里，于是又翻起拇指重新數(shù)了起來。

“老哥，這好價錢可把您高興過頭了，看你這激動的，連個數(shù)都數(shù)不撐腰了。”

豬販子打趣地笑了，順便點了根煙。

遞給李宏光一根，李宏光忙得不可開交，沒接，又遞給李成坤，李成坤接過來卡在耳朵上，向豬販子點了點頭，示意耐心等待。

李宏光嘴角動了動，想叫旁人別打擾，又不敢分心的樣子，于是大家都靜靜地看著他數(shù)錢。

他手上嘴上兩不誤地數(shù)著，那心里邊仍一直在考慮這些錢到底要怎么分配，這數(shù)的分明是汗水，哪能數(shù)得清？

不一會兒他就覺得手抽筋了，這數(shù)錢的活比他干苦力還要累。

“爸，我看您是累壞了，再揉下去錢都要成油渣了，還是我來吧。”

豬販子一根煙接著一根煙的抽，李成坤看在眼里，又都不好意思催促，便自告奮勇。

到底是有文化的年輕人，腦瓜清醒，一氣呵成，總共十萬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李成坤把數(shù)好的五萬塊遞給肖英:“英姨，這錢您拿好了，我們得寫個字據(jù)，欠您的，我們再還。”

雖然這是欠人家的，事先也答應(yīng)過別人的，可是，這還沒拿熱和的錢一下就少了一半，到底老兩口的心底是有些不痛快的。

“你再數(shù)數(shù)。”

老母親不能眼巴巴地望著，在眾人面前也不好失了禮數(shù)。

肖英把錢攥在手里，捏緊了，剛才數(shù)的時候她都看清楚了，哪還用數(shù)，便客氣說:“你們數(shù)就對了。”

拿了錢，肖英就來到大門口，李家人也不知道她在張望著誰，便都好奇地盯著她。

大門口有個人正侯著她，那人是數(shù)日不見的王喜來。

“錢數(shù)對了沒？可不能少一分。”王喜來賊眉鼠眼地小聲說。

“放心，你趕緊把錢送了去。”

“我的錢呢？”王喜來有點不肯馬上離去的意思。

肖英氣呼呼地從褲包里掏出一卷錢來砸在王喜來手里：“五百塊，一分不少。”

王喜來狡黠地笑了笑，展開了錢數(shù)了數(shù)，滿意地揣進了離胸口最近的內(nèi)衣口袋。

“這肖英啥時候和王喜來好了？”老母親不解。

“管他的，兩個都不是善茬，怎么不能是一道的？”

李宏光有些消沉，從李成坤耳朵上取下煙來，打上火，一頓猛抽。

這天，張婄婄接到了同學(xué)的一個催款電話，意思是遇到了點麻煩，讓她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把先前借的三萬塊還了。

因為知道家里賣了肥豬，估摸著也能擠出錢來幫她還債。

于是她便鼓起勇氣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李成坤，沒想到卻是意料之外。

“這錢已經(jīng)拿了一半還劉強家了，然后還有飼料賬和一些建房子的賬，接下來總得還有個周轉(zhuǎn)的錢……”

李成坤也不好推脫，只想先說出個實際情況，希望張婄婄能善解人意，讓她同學(xué)寬限寬限時期。

“你直接說沒錢不就好了？解釋這么多，聽著好像這三萬塊是我自己花的，該我自己還似的。”

張婄婄直接打斷了李成坤，她并不清楚這一筆一筆的賬已經(jīng)讓李家周轉(zhuǎn)困難，只覺得李成坤很沒有男兒擔(dān)當(dāng)。

想著指望不上，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要不你給咱爸說去？”李成坤也感應(yīng)到了張婄婄的失望。

“算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張婄婄果斷掛了電話。

她想，女人能靠誰？

出生不好怪不得誰？嫁不好那就得怪自己瞎了眼。

要是嫁的好呢？

嫁的好，那也得兩口子感情好，感情不好，那也是他是他，我是我。

到頭來還是得靠自己，自己強大了，誰也不怕，自己有了，誰也不求。

張婄婄就是這樣好強地一口答應(yīng)三天之類把同學(xué)的錢還了。

可是她一時嘴快，心中卻沒個定數(shù)。

她想先去預(yù)支半年的工資吧，左顧右盼，她也不知道怎么開口，畢竟這才發(fā)了第一個月的工資。

她想問趙琳借，可是之前給趙琳添了不少麻煩，現(xiàn)在也實在不好意思。

她坐在電腦桌面前，苦思冥想，最終還是忐忑地給同學(xué)打了個電話。

“你看我剛才答應(yīng)你的，也實在不好意思變卦，我現(xiàn)在也想不出法子來，要不我分期還你，半年內(nèi)還清好么？”

“你怎么能這樣呢？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了嗎？真是借錢出去的都是孫子嗎？我現(xiàn)在真的需要錢，你想想辦法吧！”

同學(xué)氣得沒給她留一點顏面，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她頓時預(yù)感不妙，因為錢的事，她斷定她們的情分正在漸漸破裂。

要不然，為什么別人總說談錢傷感情呢？總算讓自己真實體驗了一把。

張婄婄的失落正巧被有意無意經(jīng)過的龍助理聽見，龍助理好心問了一番，捧著永遠的一副笑臉安慰了幾句，還深表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