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
對妖怪來說或許并不算漫長，但在孟曉夜的概念里就是半輩子。
而且不用想就知道，作為異族跟人類官方打交道得有多小心翼翼，沒準他們就等著你犯事然后拖去抽筋拔骨。
雖然自己好像只是一塊石頭……
“為什么你這么確定我能留在人類世界？難道之前你說的那個什么評級有后門？”孟曉夜心里已經有回絕的意思。
“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妖，修為低但靈智挺高，非常適合這份工作。”貓姐仍然耐心勸說。
“而且我們有很多福利，只要你愿意配合，人類那邊也不時會有私活，總的說來比你孑然一身去野外碰運氣好太多。”
話里話外都是好，但孟曉夜感覺這只貓妖說的有點問題。
“既然待遇這么好，為什么其它妖怪不擠破頭搶著來？”
貓姐臉上笑容一滯，輕輕撓了下白里透紅的俏麗臉蛋。
“這里面有歷史遺留原因，有些誤會……算了還是跟你明說吧，主要是自由和修煉。”
“人類最近一兩百年科技迅速發展，已經有了較大范圍抑制天地靈氣的裝置，在都市里修行，不管是妖還是人都多有不便。我們妖族事務所正式員工都是化形妖怪，對靈氣濃度需求很高，而且一旦暴躁起來殺傷力有點大，所以活動范圍有限制，還要定期接受人類測評，一旦違反就得接受懲罰，最高死刑。”
“很多妖怪都厭惡后一條，所以愿意來的化形妖怪奇缺。你看新海市這么一個擁有八百多萬人口的準一線城市，妖族事務所攏共也就十八處，貓咪咖啡館這里更是人手嚴重不足，只有我，白姐和熊叔。”
貓姐說的都是晚上查不到的東西。
孟曉夜努力記下她話語間透露出的信息，但聽到限定自由和要定期接受人類的測評就大生退意。
他還沒忘掉剛才貓姐說在他沒有妖氣的事。
所以自己可能不算真正的妖怪，會不會被當做異類？會不會被關起來研究？
孟曉夜不愿冒這個險，既然有妖，那這個世界肯定有不少專門研究妖怪的科學家。
“你看我像能打的樣子嗎？”
“我沒打算讓你去送死，而且事務所大部分情況都算和平。”貓姐眉頭皺了下。
“不好意思我比較懶，不想工作更不想卷入麻煩。”孟曉夜只能直言拒絕。
“真可惜。”貓姐眼角一挑，無奈扶額故作隨意道：“我聽說人類那邊統計過，新生妖怪在一年內死亡的概率超過五成，你看起來既沒有自衛能力，又沒有族群依靠，估計一出新海市就會被人類修士盯上，又或者被其它野妖抓去當補品和妖仆。”
“這么真實？”孟曉夜頓時大為惱火，雖然早已想到自己的存在超出了人類警察和法律的保護范圍。
但沒想到的是即使想安靜生活，非人的身份也幾乎斷絕他在人類社會生存的可能。
這里的規則簡直跟他之前的世界一樣充滿血腥味。
“只要是不受保護的，人殺得，妖也殺得。”
“無論上古還是現代，無論丹夏國還是海外，至始至終我們妖奉行的都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知道了嗎？別學會人類的天真。”貓姐瘋狂灌輸妖的思維，每個字都仿佛帶著寒冷的冰碴子。
“你不是說還有妖國嗎？那里面怎么樣？”孟曉夜不死心詢問。
從邏輯上說，在這世界某個地方很可能真有妖怪的國家，但如果運作的就想象不出來了。
貓姐瞇了瞇眼眼睛，暗道這只小妖的難纏。
“其實那邊情況那我不是很清楚，只有白姐是從妖國出來的，聽說還很難進去。不過以妖的思維來想，你這種無依無靠又沒實力的小妖怪，很可能會被吞得渣都不剩。”
孟曉夜捕捉到了貓姐表情的不對勁，眼神飄忽似乎另有所圖。
哦，難道她就這么想要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人手？
稍微思考就明白，自己沒有妖氣確實可以試著隱藏在人類社會，但完全是以見不得光的黑戶生活，這不是自己九死一生穿越世界后想要的。
而且現在這只不知道有多厲害的貓妖發現了他，意味著其他妖怪或者人類也有可能看穿他，到時候是被勸著加入一個貓咪咖啡屋，還是拆成碎片研究就說不準了。
現實不是他的主場，一旦突然遭遇，除了躲進夢里他幾乎沒有辦法。
“放心，我只打算讓你做文職，有我們大妖怪在，危險的事怎么也輪不到你。”貓姐看出孟曉夜的猶豫和心動，趕緊趁熱打鐵道：“包吃包住月薪三千加兩塊標準人造靈石，工作輕松，店里不忙就是假期，保證安全還有大妖怪親自指導修行，這樣好的條件不是哪個妖都遇得到的！”
貓姐幾乎把臉蛋貼過來，直勾勾盯著“躺”在她手掌上的黑色項帶，紅白分明的嘴唇泛著亮光，翕動的鼻翼仿佛在召喚他貼過來。
糟糕，有點心動。
“唐嵐知道我的身份，這個有影響嗎？”孟曉夜松了口。
貓姐聞言頓時直起凹凸有致的身子，嘴角掛起滿意的微笑。
“人類掩蓋我們的存在是有理由的，她知道也沒關系，而且她會保密的。”她眼里有滿是不用擔心這業務我很熟的自信。
“……你該不會想恐嚇她吧？”
“她可是我的員工，而且這么勤奮打工的孩子現在可不多了。”貓姐單閉一只眼睛，將食指靠在誘人的紅唇。
“放心，我有辦法。”
“我和她還有點事，過兩天再正式上班可以嗎？”孟曉夜還是打算教一下唐嵐怎么做清明夢，反正她家離這里不太遠，在他入侵范圍內。
貓姐想了下，點頭道：“嗯，不過這周周末上午你必須來這里，有工作給你。”
“對了，其實我……”
孟曉夜正準備扯點理由編自己能變形，畢竟唐嵐知道，他可不想滅口。
嘴巴剛動了下，心里就忽然傳來一陣很強的悸動。
四周一切肉眼可見地開始褪色，很快只剩下黑白與灰色。
除孟曉夜自己全都變了色。
又發生了什么？
孟曉夜感覺有些不安，但看了眼貓姐，對方卻像被定了身，渾身也沒了顏色目光失神。
他忍不住變成人形模樣，坐在貓姐軟軟的手掌上。
想迅速入夢逃離這里，但怎么也進入不了夢境。
頭頂傳來輕微動靜。
下意識抬頭一看，不知何時，一根翠玉般的藤蔓從天花板攀爬生長到了他頭頂。
一朵紫白色的花蕾飛快生長，展開。
傳出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
“曉夜，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