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收回視線轉而去看那街燈下打著轉的飛蟲，靜靜地想著于善那天逼問她的問題。

那天她問，“那王釗呢？難道他就不需要嗎？”

這個問題難道還存在別的答案嗎？

不要說是人了，只要是生命都渴望著溫暖。

誰不希望自己身邊有人可以陪著呢？可那天蘇頌沉默了，她不敢回答。

因為，是又怎樣？明知道他的心意又怎樣？她只能知道，身為老師的自己，必須克制著。

那晚的傾訴是個錯誤。

那天于善還問蘇頌說，“難道你是怕王炸那混蛋把對老師的崇敬誤認為男女之間的喜歡嗎？”

這種情況，她當然想過。

可是王釗那個人單獨面對自己時那種隱隱的甩壞又讓她把這樣的猜測壓下去了。而徹底把這個猜想推翻的是下午林隊的那句話。

不為什么，蘇頌只是一直相信，男生看男生是很準的，更何況那個人是林隊。

想到這里，蘇頌又忍不住去看那燈下并肩的背影，那晚在頂樓她和王釗也是這樣坐著的，她靠在他肩上，叨叨絮絮地說著那些過往。

沒有人知道，這幾天她回味了無數次那種可以埋進他懷里大膽哭大膽抹鼻涕的暢快，還有兩顆心可以靠在一起共鳴的心跳。

也沒有人知道，那晚回到家后，她睡得有多安穩，然后接下來的幾晚卻都在微微失眠著。

蘇頌吸了口冷氣，這晚風開始有點冷了，雙手下意識地握成拳往回走。

手機放在床.上，蘇頌進房間后視線就一直盯在那里。

移不開的視線是帶著很大期待的，現代人的神經是多么容易就被那一方小小的東西牽絆著。

昨晚王釗還給蘇頌發了短信，可是今天一整天都沒有了。

蘇頌早就后悔自己沒有理他這件事了，可是她也知道，她不應該踏出那一步的。

蘇頌把燈了，窗簾也拉上了，現在四周都是黑暗，不用閉上眼睛就已經是無邊無際的了。

她坐在床上，她把下巴抵膝蓋上，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床尾的方向，可是那里沒有亮起。

那里的手機一直沒有亮起，蘇頌想，今晚他應該不會打來了吧......

她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再想了，這樣今晚又會睡不著的。可是，由不得她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她期待的微光也亮起了。

蘇頌像瘋子一樣，猛得撲向微弱的光，什么叫做飛蛾撲火，她好像明白了。

那是微光，也是火，更是期待中的那個人。

蘇頌沒有任何猶豫就接通電話了，她還來不及開口，那頭的人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他的聲音很低沉，蘇頌印象中那種少年的清冽感不見了，而且他現在的聲音還帶著異樣的沙啞。

蘇頌猶豫一小會后問，“夢見什么了？”

“那是個臺風天，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卻在外面走著。我想找個可以避雨的地方，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所以我開始著急和害怕了。

可是不一會，你就從后面走上來了。你牽起我的手，你沒有說什么，可是我知道，你在告訴我——不要怕。

我們一起往前跑，我們沒有說話，我們一邊跑一邊笑。

你知道嗎？最神奇的是，我們跑著跑著，突然天地間的風雨就都變小了。

我們跑得很累，跑得氣喘吁吁了，可是心情卻很明亮，先前那種忐忑和害怕全都不見了。”

其實在聽見王釗聲音的時候，蘇頌就已經忍不住落淚了。

現在，那個夢聽完了，她更是哭慘了。

她也沒有特意去掩飾自己的哭，她太清楚，在他面前，掩飾沒有用。

她吸著鼻音問，“然后呢？”

蘇頌覺得那邊的他輕輕笑了，他說，“夢里沒有然后，可是我覺得，現實里肯定有然后。”

蘇頌也輕輕笑著問，“真的嗎？”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沉默了好久，蘇頌的心一直在往下沉，就在蘇頌覺得自己真是可笑的時候，他反問，“那你相信我嗎？”

蘇頌在聽見自己的心在踏實落地的同時，也聽得出他語氣里的小心翼翼。

蘇頌忍不住開始輕輕抖著腳，咬咬嘴唇，而后回答他說，“等你高考后，我再回答你，好嗎？”

那頭的他，竟然突然間就笑得像他平常那樣無恥了，聲音嘹亮地說，“好啊！”

蘇頌坐直身體，打算要罵他來著，突然他接著說，“你早點睡，周末也好好休息，我可不想再看山寨的熊貓了。”

“你......”蘇頌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眼袋，好像真的腫了很多。

所以，他都清楚得很？

“喂！等我高考后，我們一起去四川看真的國寶吧！”

“王釗。”

“嗯。”

“晚安。”

“好，晚安。”

掛掉電話后，蘇頌開心得在床上打著滾。

這一晚，她睡得很踏實也很安穩。隔天醒來的時候，太陽不僅曬屁股，而且已經到了午飯點了。

剛踏出房門，隔壁房間的于善就沖過來，一臉詭異地笑，“嘿嘿~有情況！”

“昨晚不知道那巷口街燈下坐著誰？”蘇頌還煞有其事地撓著頭，“我記得~好像兩個人來著。”說完又自顧點點頭。

于善翻著白眼說，“干嘛！就是我們呀！我們在那里溫習功課。”

“是嗎？”

......

昨晚，蘇頌做了一個夢，大學畢業那年的自己，那個生病的自己，她問，“你的身旁有人在了嗎？”

蘇頌很大聲地回答她，“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