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月初三
- 倚水抱琴夢流年
- 石洋糖
- 2248字
- 2019-09-12 21:52:51
三月初三,對于洛家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十五年前,千奇的父母老城主夫婦,千奇的三個大哥,還有姐姐千卉皆死于那日。
每年千奇都會提前一天,在三月初二那日獨自一人前往無量海邊祭拜亡故的先人,今年也不例外。
無量海相距離煙城尚有數(shù)百里,傳說中寄跡人間的海上仙居望月涯,便是高懸于無量海之上。
只可惜,擁有如此得天獨厚地理條件的無量海卻是個不毛之地,不僅這海水中生靈絕跡,就連岸上也是寸木不生。
傳說因為丹心與汐妍四百多年前在無量海上的那場決戰(zhàn),劫火與怨念腐蝕了無量海中的每一滴海水,滲進了岸上的每一寸土地,自此,無量海一片荒涼,鳥獸蟲魚花草樹木無跡可尋。
無量海并未喪失其全部的魅力,城中百姓大多認為,無量海離仙界最近,那定是各界交匯處,是亡故親人往生必經(jīng)之地,是以,每年趕赴無量海拜祭的人絡(luò)繹不絕。
“舅父,今年讓我也隨您去拜祭母親吧。說不定洛兒去了,這祈福的效果大大提升,不久咱們洛家便能重回巔峰,再無需像如今這般躲藏著做人了呢!”洛九故技重施,身子骨一軟,趴在整裝待發(fā)的千奇跟前苦苦央求。
“重回巔峰?”千奇不禁牽嘴一笑:“是了,洛兒只知這些年舅父窩在東郊是因為懼怕鳳臨芍勢大,還有那躲在暗處的幽冥煉域?!?
“難道不是嗎?”洛九瞪著大眼珠,不解地問千奇。
千奇撫了撫洛九的長發(fā):“你若真有這番心意,便乖乖留在家中,守在你娘冢前為她祈福。不過,盡孝雖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也不可荒廢學(xué)業(yè)。九日之后我自當(dāng)歸來,定要考較你的琴藝與術(shù)法。適才我已替你拈算過,我不在這九日之內(nèi)你雖偶遇些小挫折,卻并無大礙,舅舅也能安心走了?!?
洛九平日里雖然嬌縱頑皮了些,卻也不是胡攪蠻纏之人,千奇的話態(tài)度十分堅決,洛九自知無望,便收斂了姿態(tài)?!熬司艘宦菲桨玻鍍簳漳f的安心在家等您回來。”
既然不能去那無量??瓷弦豢?,還是先準(zhǔn)備一番,明日開始祭拜。若說準(zhǔn)備的話,首先就是要多休息,明日才有充足力氣燒紙點香跪拜祈福。
沒有千奇的洛府,自是輕松自在許多的。千奇前腳剛走,洛九便臥倒在了驚霜院萬花叢中。
洛府的驚霜院不比城主府那一處尊貴氣派,卻也是千奇依照當(dāng)年模樣修建而來。洛九從小就生活在這個院里,在她眼中,這個院子就是自己的整個世界。
“洛九!”睡得正是香甜,洛九忽然聽見有人在叫她,還是千奇的聲音。他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不對不對,自己一定是在做夢。
“洛丫頭!”這一聲粗老酸滑,一聽就是甘酉先生的聲音,帶些醉意和酒氣。
“洛丫頭!”這一聲渾圓有力,中氣十足,是獨步春的聲音,他平日經(jīng)常學(xué)著甘酉先生也叫自己洛丫頭。
“吵什么呀?我也就難得偷上這一回閑,唔啊~”洛九有些不耐煩的抬起埋在花簇中的臉,雙頰尚掛著幾片粉色花瓣,打了個哈欠,輕輕翻了個身,再揉揉睡眼,一骨碌坐了起來。
和料想的一樣,只要她動了偷懶的心思,就一定會被別人人贓并獲抓個現(xiàn)行,洛九對此也是頗感無奈。
只見甘酉先生和獨步春站在洛九面前,餓虎撲羊般的眼神看著她,而旁邊還有一只通體青色的鸚鵡。
沒錯,剛剛千奇的聲音就是這鸚鵡發(fā)出來的。個頭雖不過巴掌大,卻是千奇養(yǎng)在身邊七八年的鸚鵡,叫青衣,能將他人的聲音學(xué)得分毫不差。洛九一直就很奇怪舅父為何會養(yǎng)這樣一只除了學(xué)舌一無所長的寵物,與他的身份,地位,樣貌,學(xué)識都毫不相稱。
“洛丫頭,不關(guān)我事啊,是你哥非要拉我來叫醒你督促你?!备视舷壬纫豢诿谰疲蛛S手摘下幾顆花種逗了逗青衣,那青衣叼起一顆,卻扔在了甘酉先生臉上,旋即敏捷的飛上了洛九頭頂?shù)母咧Γ痈吲R下挑釁的望著下方。
“壞老頭!”青衣學(xué)著甘酉先生的聲音叫了一聲。
“壞鳥,信不信我把你抓起來烤了下酒吃!我打你,打你…”甘酉先生怒罵一聲。
青衣它雖擅長學(xué)舌,卻是個惜字如金的鳥,和甘酉先生截然相反。先生被它挑的性起,一邊口中不斷細碎的念叨,一邊拿了拄杖欲敲打那樹枝,無奈身材矮短,無論如何使力也夠不著,只好象征性的敲了敲樹干,倒是搖下來寥寥幾片殘葉和落英。
甘酉先生這般嗜酒貪玩的姿態(tài),倒顯得一旁的獨步春高大正氣,老成持重。
“洛丫頭,業(yè)精于勤荒于嬉,老大讓我時刻督促于你。除了書桌與琴臺,你哪兒也不能去。”獨步春一番話斬釘截鐵不容得商量,洛九一時也拿他沒辦法。
“哥說得對,那我去找弦靈姐姐,于她那處練琴?!痹诼寰叛劾铮视舷壬痰哪切┕偶渲鴮嵲谟行┗逎y懂,不如琴音來得美妙。
獨步春搖搖頭:“我方才尋過了,你這院里找不到弦靈,整個洛府也沒有她的氣息。”
“弦靈姐姐她走了?”洛九驚呼一聲,旋即又覺失言,趕緊捂住了嘴。
獨步春望著遠處,頗為深沉的道:“我懷疑她是跟著老大一起離開了。她既已簽下血契,就絕不可能有二心,那毀契反噬之果并非我等凡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弦靈對千奇似乎有著不一樣的心思,這是全府上下有目共睹的,原也實屬平常,女子愛美男,男子愛美女,正應(yīng)天道人倫,只是不想到她竟然不辭而別,只怕她連千奇也未曾事先知會,被她蒙在了鼓里。
“嗯,那好吧,既然弦靈姐姐不在,我歇也歇得差不多了,現(xiàn)在便去洛英陵守著?!甭寰畔胫亓觌m枯燥了些,也比在甘酉先生處既枯燥又無自由要強一些。
“我跟你一起去?!豹毑酱狐c點頭,同意洛九的話。
獨步春也是當(dāng)年那場大火中的受害者,是千奇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一條命。獨步春曾說過,他本是無父無母無親無故的孤兒,這世上僅有的親人就是千奇和洛九。
本應(yīng)該是沒什么人可以祭拜和寄托哀思的,可獨步春每年此時也會跟著洛九一起守陵,還會事先準(zhǔn)備一個黑色的布娃娃,丟進火盆里和著紙錢一起焚燒了。
洛九好奇雖曾問過,獨步春卻不愿細說,只說是一位童年時的朋友,不幸在那場大火中喪命,這娃娃便是燒給他,與他在九泉之下做個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