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玨點了點頭，問道：“柳兄可知‘梨花釀已成，君當歸不歸’，此話，究竟是何意思？”

說罷，程玨一臉期待地等待著水心的反應。

哪知水心聽了這話，心中猛地一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上下打量著程玨，心中升起無法抑制的激動。

程玨看著水心的反應，心中暗自忖度，看來，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半晌，水心才聲音顫顫地道：“程兄，敢問尊母，閨名是否喚作彩荷？”

這下輪到程玨驚訝了，柳兄從何得知母親姓名？

其實，一看程玨的表情，水心便已經知曉了一切。

只見她無力地后退了兩步，雙眼一閉，道：“天意?。√煲?！”

程玨更加不解，千信卻在這時一步跨了出來，道：“哎呀，不就是認個親么？簡單點多好！”

程玨一頭霧水。

千信甩了甩拂塵，看著程玨道：“這么說吧，你要尋的父親，便是水心她爹?！?

千信的這話，讓程玨本就吃驚不小的心，又遭受了猛烈的一擊。他現在才明白，為何云赤看水心的眼神那么奇怪，一下山之后，又說他隨水心而去便可尋得父親。

“哎！我可不管你們在這里說啥了！”千信連連擺手，道：“程玨，你告訴我，龍赤那個娃娃，是不是去東海了？”

龍赤？

程玨一愣，千信見他迷糊，便又補充了一句：“就是你們口中的云赤啦！那個娃娃，因為恨她父親，便連姓也不愿跟她父親了！”

程玨這才恍然大悟，但就在這一瞬間，他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道長，赤兒去不去東海，很要緊么？”

千信一跺腳：“她這一去，很可能會丟了性命，你說要不要緊？”

程玨感到一股冷意迅速在體內升起。他連忙開口，說：“赤兒并沒有說去哪里，只說要去報仇……”

“嗨！都跟她白說了那些話！”千信重重吐了口氣，轉而對水心道：“心兒，你先回去告訴將軍，貧道今日有要事處理，待我處理完這事，立刻便去將軍面前請罪?！?

水心怔怔地，像是丟了魂魄一般，道：“好……”

看水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千信心中很是無奈，但時間緊迫，他也來不及多說什么，拂塵往空中一揮，招來一朵白云，就要跳將上去。

程玨卻一把拖住他。

千信疑惑地看著程玨，程玨道：“道長，求求你了，帶上我……”

千信道：“你還是快隨心兒一起去見你爹罷！”

程玨一笑，嘴角有一絲嘲諷：“若他真是我爹，那他為何早些不回來找我跟我娘？如今我娘死了，我也沒了牽掛。他的身份是鎮國大將軍，皇親國戚，不會在乎我這個鄉野兒子?！?

水心見他這樣說話，忙回過神來辯解道：“不不！程兄……哥……哥哥……爹爹他，一直都很掛念你……”

“算了吧……柳兄，煩勞你回去告訴他，請當做沒有我這個所謂的兒子吧！他不曾盡過父親之責，我也無法盡兒子之孝……”程玨緊緊拉著千信的道袍：“我今日隨道長一去，是生是死尚且無從得知，你也不必讓他徒增傷感了……”

水心淚水盈眶，道：“為了那個叫赤兒的姑娘么？”

程玨心下一凜，還是大方點頭：“她若有事，我斷然也不會獨活……”

說出這話的時候，程玨自己都驚訝了。

不知何時，小蛇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如此之深。從前，他喜愛不會說話卻伴他多年的小蛇，如今，他驟然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了與他人龍之分的龍女，云赤。

這愛，深深地扎進心里，無法拔除。

水心呆呆地站在那里，看著程玨拉著千信的衣角離去。

原來，冥冥之中，什么都有定數。

她想起初見程玨，他一身破爛衣衫站在窗邊，眼中的憂愁，那般清晰可見。

那日，她路過他門前。他抬起頭，對她溫暖一笑，雖然只是禮貌，卻讓她心中一根琴弦被輕輕撥動。癢癢的，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日以后，她有事無事總愛往他房里跑，聽他講一些鄉間趣事，聽他說那個叫云赤的姑娘。他說云赤很冷漠但是心地很善良，他說云赤功夫很好，總是在保護著他，他說云赤受了傷，他心疼得緊……

水心知道，程玨只當自己是男子，才對她那般推心置腹。

她也曾想，若是……他知道自己是女兒身，會怎么樣呢？

只是，這個如果還沒有實現，他就成了自己的哥哥……

造化弄人么？水心想，真是造化弄人呢……

她再看了一眼程玨離開的方向，本想跟他一起前去，但是想到病重的父親，想到程玨對父親的成見，她又靜下心來。無論怎樣，還是應該先去安撫父親。

水心懷著復雜的心情，施開輕功，朝家的方向奔去。

東海，龍宮。

鮮血，尸身。

龍座之上，水族之王鐵青著臉。他的右側，立著火族之王。二人的目光，都是冷冷地、緊緊地盯著大殿中下站的女子。

她一襲火紅的衣，手握著十尺紅綾。

精致的眉眼，比死去的云女更加明艷。只是，臉上的冷，卻比千年的寒冰更甚。

她緩緩向前又走了一步，擋在她面前的龍兵，下意識地便往后退了一步。每個人，都為她臉上的冷意感到不寒而栗。

“青龍……”她眼睛淡淡地掃了一眼龍座之上的水族之王，口中的語詞，已是大大的不敬：“當日你不殺我，便應該想到，會有今日。”

水族之王瞇起龍眼，心中的怒意，，翻騰不息。

“龍赤！你殺我龍兒，搗我龍宮，今日，我若不殺你，便對不住我這萬龍之首的稱號……”

“哈哈！”龍赤一笑，眉間的朱砂發出刺目的光芒：“誰生誰死，還說不定。”

“放肆！”

突地響起的聲音，讓云赤心中的怒火更盛。那是她的父王，火族之龍的首領，世上最無情的王。

她冷冷地站在那里，連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當年，他是怎樣無情地傷害了娘親，這么多年來，云赤從來未曾有過一刻的忘懷。娘親眼中的絕望，笑聲中的蒼涼，鮮血流在她身上的冰冷，以及化作光點消失……這種種，她從沒忘記過。

她的恨，隨著時間流逝而愈積愈深。

她發誓，所有傷害過娘親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龍赤，你當這里是何地方，由得你放肆？”火族之王憤怒地道。

云赤淡淡地看他一眼，只說了一句：“我不姓龍，我叫云赤。”

火族之王瞪大了眼睛，臉上青筋暴起：“你說什么？”

云赤懶得理會他，手中紅綾一翻，朝水族之王青龍道：“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