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離陌抬腳定在哪里,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他抬眼望了望風御城,間風御城無聲的對她點點頭,她才收回腳,對賀南竹道:“好!”
“請!”賀南竹側過身道。
賀南竹一路將北離陌帶到了雪竹院的一個偏屋才停下,北離陌跟著賀南竹進了偏屋。
一進屋,賀南竹就對北離陌行了大禮道:“賀南竹見過少主。”
“啊?我不是——”北離陌一慌道。
“北少主,哦,不,北小姐,你或許已經忘記了,十年前,您的師兄曾救過我賀家一命。”賀南竹低眉道。
“你……你怎么會知道我是女兒身?”北離陌驚道。
賀南竹直起身,對北離陌道:“北家向來單傳,而小時候有幸見過小姐,所以便一直記住了。”
“你剛剛說,我和我的師兄曾救過你賀家一命,是何時的事?”北離陌問道。
“北小姐是否記得十年前遙國與天嵐打的那場仗?”賀南竹輕嘆一口氣道。
“十年前?就是天嵐四皇子帶兵前來的那一次?”北離陌回想了一下道。
賀南竹點點頭道:“那次戰役賀家是作為將軍世家駐軍出戰的,可誰曾料到,我們竟敗于四皇子的手下。他殺人成魔,賀家軍幾乎沒有一個人逃過他的手掌心。母親見形勢不對,連夜帶著我逃亡靈山,是副掌門白掌門心善救了我和我母親一命,這才讓我得以茍活于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奇怪的是,兩天之后天嵐突然又派了一支軍隊進入遙國了,可他們不殺遙國人,反而殺向天嵐四皇子的軍隊。幾乎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天嵐四皇子的軍隊便全軍覆沒,而天嵐做完這件事后,就悄無聲息的撤兵了,只有天嵐的四皇子下落不明。”賀南竹緩緩道。
“天嵐四皇子?”北離陌皺眉道,眼前不自在的浮現出那天那個坐在站馬上的溫潤公子,心中一凜。
“我想北小姐應該已經見過天嵐的四皇子了。”賀南竹繼續道,“接下來我說的這些也是我后來聽說的,天嵐的四皇子在那件事發生以后,并沒有死,而是單槍匹馬殺回了天嵐。又是自那以后,他突然將兵權交回給他的父皇,然后,做了一個逍遙皇子。但,這也是我所疑惑的地方,既然他已決定做一個逍遙人,又為何不遠萬里再次攻打遙國?”
“所以,我想,這件事情一定沒有那么簡單。”賀南竹一口氣說道。
北離陌理了理頭緒道:“所以,你是懷疑這次天嵐再次派四皇子來攻打遙國實際上是想殺了他?”
“戰場上,冷血無情,生死有命,無法改變。即便是再厲害的人,戰死沙場,也不會有任何人去懷疑。”賀南竹輕聲道。似乎是在惋惜,“天嵐,恐怕是早就容不下這位四皇子了。”
北離陌皺眉道:“那遙國為什么……”
“遙國派風御城迎戰,合之常理。”賀南竹看出了北離陌的疑惑,直言道:“如今世人都知道,天嵐有四皇子嵐澈影,遙國有御王風御城,而明城國有明城將軍明擇樾,他們三人均是戰功累累、功高蓋主,所以,國主都必定不想留他們性命。可惜他們名望太高,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那百姓定然不會這么輕易的相信朝廷,到時候,哪怕國主權利再大,也無濟于事。”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若百姓發現,他們的國主亂殺良臣,便會從此被戴上昏君的名號。所以,國主不會殺他們,而是讓他們被殺。”賀南竹道。
“那你的意思是,遙帝想讓御王殿下死?”北離陌驚道。
“不,”賀南竹搖搖頭道:“我想遙帝應該知道了謝什么,或許現在遙國國內,均是一潭湖水,暗流涌動。御王殿下常年征戰在外,對遙國國內情況知之甚少,若讓他在京城久待,或許會更加危險。所以,遙帝才會派御王殿下出征天嵐。”
“但,我想另外兩位恐怕就不是這樣了。”賀南竹嘆口氣道,“自古英雄得民心,可到頭來,不過是一腔熱血無處揮灑,白白付出了生命。”
“你……”北離陌欲言又止道,“這些話你為何要單獨跟我說?”
“因為,這些事情,即使我不說,御王殿下也應該明白。”賀南竹道。“我單獨同你說,是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賀家人。”
“我知道了。”北離陌點頭道,雖然她從小就在靈山長大,靈山路遠,不問世事,但她也知道,朝中事務紛雜混亂,賀家為國貢獻無數,可最終卻藏身他鄉,尸骨難存。而遙國之帝卻無法為他們做什么。
恨嗎?恨。
有時候連賀南竹都會問自己,他們賀家如此做,究竟值還是不值。
所以,他寧可隱姓埋名,遠居偏地,也不愿再返朝廷,從而讓悲劇重演。
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救命恩人。
賀家有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所以,現在他當出山助她一臂之力,也算是報了恩。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位白掌門竟會將白家令交給北離陌。
白家令,那個連他都許久未見過的令牌竟然再次出現了。看來,天下,真的是不太平了。
“先生,御王殿下問你何時可以和他詳談合作的事情。”這是,門外突然傳來小書童的聲音。
“好,知道了,告訴殿下,我一會兒就去。”賀南竹對外面道。
“是。”從書童聞言便退下了。
賀南竹轉頭對北離陌道:“北小姐,出了這扇門后,您就請將我方才說的那番話都忘記吧,我也不會向御王殿下提及您的身份。”
“好。”北離陌對他點點頭道。
賀南竹看了一眼北離陌腰間掛著的白家令,然后微笑嚴肅的口氣道:“還有,北小姐,這白家令,平時,您最好環視將它收好,不要被別人看去了好。”
北離陌疑惑:“這塊令牌,難道有什么其他的用處嗎?”
賀南竹低頭拱手道:“若北小姐不知,那邊不知吧,我想白掌門未將此事告知于小姐,就一定有他不告知的理由。”
北離陌從腰間去下白家令,將它放在手絹上包好,然后放入自己的衣袖中藏好。
賀南竹見他已將白家令妥帖的房號,才直起身,抬手道:“現在我們出去吧。”
“好。”北離陌理好衣袖點頭道。
風御城在前廳等了許久,都未見人來,便想出門去尋北離陌。
雖然剛剛那小書童已經告訴他,南竹先生很快就會回來,但他還是不放心。風御城繞著院子轉了半圈,卻未見一個人影,他正奇怪著,就看見有一間屋子被竹子遮掩著,只是隱隱露出一點輪廓,他微微皺眉,右手不自禁地握住腰側的御龍劍,雙腿微曲,小心翼翼地向那屋子走去。
他慢慢地靠近那屋子,突然,那屋子中刮起一陣大風,周圍的竹子被吹得“嘩嘩——”作響,一道白光劃破竹葉向他襲來。
風御城被漫天飛舞的竹葉迷住了雙眼,他只覺得一股冷風向他呼嘯而來,下一秒,自己就被用力拽到了一旁。
“斬霄劍,出——”北離陌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隨后,他只覺得周遭氣溫驟降,自己的臉上也漸漸有了濕意。
下雪了。
“寒水劍,鎮!”這時,賀南竹的聲音急急傳來,那陣向風御城襲來的寒風猛地轉了一個彎,直直撞向一旁的竹林,那竹林被寒風撞得“嘩啦——”作響,然后向一旁倒去。
風御城在站穩腳步之后,閉了閉雙眼,再睜開眼睛時,雙眼才漸漸清晰起來。
賀南竹雙手結印,鎮住寒水劍后,才長長舒一口氣,轉身對風御城道:“殿下,你沒事吧?”然后他指了指前方的屋子道,“這屋子里面鎮壓著寒水劍,方才你靠近這件屋子時,它感應到了你的存在,所以才會對你發起攻擊。”
“寒水劍?”風御城瞇瞇雙眼,心中一驚,問道。
“是。”賀南竹低頭解釋道,“不過寒水劍在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感應,方才刮起的那道寒風更像是在召喚些什么。”
他說著,忽然想起什么,大步走到北離陌身邊,拉起她的衣袖,對她道:“你將手放到屋前試試。”
北離陌雖有疑惑,但也按照他說的做了。
她伸出,輕輕放在半空中,突然,在她的手下產生了一道白光,那白光順著她的手指迅速蔓延到整個屋子的頂上,形成了一道銀白色的結界。
賀南竹抬眼望著那道剛剛形成的結界,喃喃道:“果然如此。”然后他轉身,對北離陌拱手道,“北軍師,在下愿意出山助你一臂之力。”
北離陌聞此言,連忙擺手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軍師,若是你要出山,便是要助御王殿下,而并非是我。”
賀南竹放下手,轉眼望向站在一旁的風御城,方才他忙著弄清楚北離陌的身份,還未正眼打量過這位御王殿下。這么抬眼一看,他才發現,眼前的這位御王殿下和當年的遙帝有著五分的相似,或許,這也是遙帝要保住他性命的一個原因吧。只是,無論怎么樣,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后,他對遙國風家,就再無好感,今天,若不是有北離陌和白家令在,哪怕是風御城真的如之前所說,能有能力讓御雪山停雪兩日,他恐怕是要違背諾言,也不會答應出山助他。
所以,賀南竹只是微微對風御城點點頭道:“賀某既已答應過北軍師說要出山助她,就定不會食言,所以還請御王殿下放心,天嵐之事,賀某定當傾盡全力幫助你。”不過,這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北家的大小姐。最后這句話,他自然是未說出口。
只是,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他會死心塌地地跟著風御城那么多年,直至天下天平,他也再未回過御雪山,也再未如愿做回瀟灑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