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平日里做漆器修復時，身上因為碰觸到生漆總是過敏，若是用豬血料，整個一天下來，周身就會縈繞著一股腥臭味，而指縫里也常存著漆；做書畫裝裱或是木器護理的時候，蹭得滿身的粘合劑就不用說了。

多少年的文物修復工作下來，她也慢慢染上了做她這行慣有的潔癖的毛病。若是不挨著她絕不碰著，更別說今日讓她主動去碰人了。

還是兩次。

連她自己也有些錯愕，微一愣神，就把手伸了回來，手指蜷縮，輕不可聞地說了一句：“不好意思。”

這時，廣播里又在播報了：乘坐飛往S市的CA7625次航班的旅客，我們抱歉地通知您，由于天氣的原因不能按時起飛，您的航班預計二十三點四十五分起飛，在此我們深表歉意，請您……

后面的明曄就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深吸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買飛機票最好買個延誤險，不然像這種時候，就會給賠付，不然像我們這樣干等著的真的太虧了。”

他揚了揚手機，咧開嘴一笑，露出了整齊的上排牙齒：“你瞧，現在時間就夠我打游戲啦，而且一局也就兩三分鐘。”

音游的一局游戲時間普遍很短，不然容易引起玩家的厭煩心理。

明曄隨后選了一首歌進入游戲，倒是祝今朝聽過的一首鋼琴曲，馬克西姆的克羅地亞狂想曲。

音樂響起后，明曄就全神貫注地盯著手機屏幕，在按鍵落下時，他的手指干脆利落地點擊，所有單獨成鍵的音符按鍵以及飛速掠過的一大段長鍵，在他舞動著的手指之下都顯得游刃有余。

他手指的指骨較長，而肉感不多，骨節分明，就顯得手格外的修長。這雙手并不過于瘦削而顯得嶙峋，在操作時能夠看到他的掌肌在細微地收縮和鼓動。

祝今朝的頭挨得他很近。

這首曲子比較有跳躍感，從側面可以看到明曄的這雙手在飛速操作。

他說，這是電競。她平日里身邊的人群都沒有從事這個職業的，第一次接觸這個職業，只覺得很是新奇。

明曄和她心目中七年前那個小男孩不一樣了，具體哪不一樣……祝今朝一下子說不上來。

按下最后一個鍵，明曄輕舒了一口氣。

幸好，正常發揮，沒有失誤丟臉。

他笑起來，瞥了一眼湊得很近的祝今朝。

“怎么樣，還不錯吧。”至少說一句夸他的話。

“確實不錯，不過這個游戲簡單，沒什么技術含量。”她覺得，就算她來玩這個游戲，應該也會玩得不錯。

明曄強行按捺下突如其來的絕望，臉上的笑意在一霎那間崩塌，他好好地轉過身去正對著她，耐著性子同她解釋：“我剛剛只是隨便點了個游戲玩給你看。我打職業的那個游戲叫決戰，手機上沒有，只能在電腦上玩。”

“決戰今年走到第八年了，國服今年才剛剛開通，這個游戲之前只有在國外的幾個服，像我去M國打了這游戲七年，在電競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氣吧。”

祝今朝注意到，他的神情一下子生動起來了，眉毛飛揚，臉色微紅，說話時還帶著肢體動作，手舞足蹈的。她點點頭，表示了解。

她也并非不看電視不看新聞的人，手機電腦上的事偶爾也會關注一下。因為轉去了和寧博物館工作的緣故，她應邀為博物館官方微博的一些輪期展示文物作講解，于是她還開通了自己的個人微博，并開放了幾個特定文物的修復視頻，讓人了解這門日漸湮沒在現代社會中的職業。

而有些時候，祝今朝一打開微博，就會看到一些熱門消息躍到手機屏幕上，那些關于一群青少年打游戲打到了國際比賽得了第幾名第幾名的消息，她就見過許多次。。

她那個時候不認為這是種職業，心里的認知大概把它劃分到了興趣愛好之類的比拼。但現在聽明曄認真地再三強調，這是“電競”，“他的職業”，她才終于意識到，這是一個正經職業，有許多人為之拼搏，奉獻全部的青春。

就像明曄說的，他把電競作為自己的職業，已經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