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后，程序設計大賽的獎金發下來了，廖東請宿舍的損友們吃飯，才有了點回到塵世的真實感，就像一場幻境，夢卻終究會醒的。

他看著插科打諢的室友，喝著杯子里并不算貴的啤酒，他喜歡這種有酒有兄弟的狀態，每次和朋友待在一起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不是孤獨的。

幾個男生也沒什么講究，在學校后門的燒烤店里點了不少東西，周圍人聲鼎沸，食物的香氣隨著炭火燃燒而充盈四周。這個店大多數都是學生，在這里擼串兒喝酒，大罵某科嚴厲到不近人情以至于自己掛科的老師，或者失戀了來這里大吃幾串辣到極致的雞翅，邊吸氣邊辣到流淚。

幾個大男生，倒是吃的比較多，酒沒怎么喝，點到即止。廖東自己算是自律的人，雖然沒到許世延那種程度，但他也不太喜歡喝很多酒，他有酒量，能喝，但不代表他喜歡喝醉。上一次喝醉還是因為鐘韻來，他和她請室友吃飯，開心之余喝了不少。這一次，他卻開始討厭自己的清醒。

“東子，我覺得你心里有事兒，跟女朋友吵架了嗎？還是實驗數據不好？”蔣思齊和陳然已經醉倒在座位上，陸方喝的不多，他看著廖東那個樣子，從包里拿出一包煙，問他。

廖東接過來，臉上帶著苦澀的笑意，說，“還好，女朋友也還好，就是覺得，跟她不是一路的。”廖東用手指輕輕捻了捻煙的濾嘴，又說，“處了這么一段時間，也沒什么原因，她前段時間突然不聯系我了，也不接我電話。”陸方看他眼帶迷茫的樣子，說，“你這就叫沒談過戀愛了吧，談戀愛就是患得患失的啊，你現在就這模樣，我認識你半年多，竟也第一次見。”廖東朝好友搖頭，“是啊，初戀呢，我沒有哄女孩兒的經驗啊。”陸方喝了一口酒，像是經驗豐富一般對他說，“想不到啊，你這條件居然還是初戀，那你可得好好學學，女孩子呢，不聯系的話就問問她身邊的朋友怎么了啊，然后發消息哄，哄對了方向，一定沒問題的。”廖東聽完搖搖頭，無奈之下卻又不能跟陸方說，這種情況不太一樣。自己對鐘韻知之甚少，她朋友的話也只知道那個叫Mickey的男人，但也才認識幾個月，又談何了解呢。

廖東和陸方碰了個杯。他想，高中時期身邊就有人談戀愛，送花送禮物，陪女朋友逛街買衣服，看電影，最后還會有男生在人前談論情史，大談一共處過多少女朋友。所以這些人也會碰到像他一樣的情況嗎？

他那時不屑一顧，雖說身邊很多女生，給他送禮物遞情書，他不好意思接受，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索性就隨便了。陸方聽了他以前對待女生的方式連連搖頭，說，“你這是傻大個啊，白長這幅臉了。”他那時只顧著籃球和學業，甚至暗地里和人較著勁兒，女生對他的心思如同明月照溝渠一般，而此時遇到鐘韻，廖東就像一個學步者，他磕磕絆絆的走著。

鐘韻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好像從來都不知道。和她在一起從來都很快樂，聽演唱會，滑雪，看話劇，喝酒，在A大校園的情人湖邊牽著手慢慢走，聊愛好，聊著和大學專業相關的東西，和他想象的大多數情侶相處的方式沒有太大不同。

非要說不同的話，就是鐘韻家境比他好，消費觀念相差還挺大的，但鐘韻總會用自己的方式，從未讓他不舒服過。即使如此顧及他的感受，那個叫做Mickey的話里話外，似乎都透露著別的意思。他本來大大咧咧根本想不到這一層，但是陸方的話卻讓他開始思考，上次突然的斷了聯系，就像一場單方面的冷戰，由鐘韻開始，又由她結束，而他很被動。

他摸到外套的兜里，手指觸到硬殼，拿出來一看是一包女士煙。是上次去酒吧，鐘韻留下的。

他把陸方給的煙放下，反而抽出細長的女士煙，把煙點燃的時候，薄荷味的爆珠在舌尖炸開，清冽的味道從鼻腔里蔓延開來，他吐出一個煙圈。

廖東看見遠處學生宿舍亮起來的燈光，還有下課后，學生們交談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看到韓嘉語和班里的幾個女孩子并排走在一起，她穿一件姜黃色的大衣，襯得皮膚宛如白瓷，被路燈鍍上一層暖光，整個人連輪廓都有一種奇異的溫柔感。她和她的朋友在聊天，女孩子的聲音顯得清脆動人，在這嘈雜的，喧鬧的環境中，傳到他耳朵里竟然格外清晰。

一支煙抽完，女孩兒也走遠，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他拿出手機解鎖，手指停在屏幕上，遲疑之下撥通了鐘韻的電話，而電話那頭又是無人接聽。冰冷而機械的服務提示音，似乎打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