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嚏。”

武攻回到諸天世界的時候，正大張嘴，立時被灌了滿嘴涼氣。

猛地打了個噴嚏，這才神魂歸位，清醒起來。

阿飛依舊在看著他，目光中有些好奇，還有些淡淡的關(guān)切。

“天很冷，你很怕冷，你已經(jīng)著涼了，應(yīng)該馬上回到車?yán)锶ァ！卑w的聲音似乎附加了某種魔力，不容置疑。

“嗯，是的。”武攻下意識應(yīng)了聲。

下一刻。

武攻已經(jīng)被推回車廂，阿飛順勢跟了進(jìn)來。

阿飛在一旁坐下，與武攻充滿疑惑的眼神對視，目光清澈，毫無波瀾。

武攻只好問道：“你為何想要上車？”

然后便意識到自己問得不對，理由對方早已說了：一個路人，行走于風(fēng)雪旅途，遇到一輛大車，車中人未坐滿，他自然要上車。

這理由很正常，也很正當(dāng)，而且很充分。

但，絕不是答案。

阿飛本不需回答，但他仍舊回道：“因為我看到你看我了。”

“啊？”

武攻不解。

阿飛笑了笑：“我看到你看我的眼神里覺得我很有趣，所以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覺得我很有趣。”

武攻懂了，自己沒有問出想問的問題，阿飛卻回答了他想問的問題。

在古龍風(fēng)格的世界里，果然是不能好好說話的。

武攻苦笑一下，看向阿飛。

阿飛說話時，沒有任何一絲疑問的語氣，但他澄澈的目光望過來，便有一種魔力，讓你不得不回答。

這魔力并不是壓迫。

而是好像你看到一個純真的孩童，認(rèn)真地向你提出問題，眼神里的好奇，仿佛這個問題關(guān)乎到整個世界的秘密。

無論如何，你都是會回答這個問題的。

阿飛的眼神比孩童更加認(rèn)真，也更加好奇。

他的眼神，的確有魔力。

武攻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覺得一個人有趣根本不需要理由，需要嗎？”

阿飛認(rèn)真想了想，搖頭道：“不需要，一點也不需要，如果覺得一個人有趣也需要理由，那真是太無趣了。”

“呵。”

武攻笑了笑，表示贊同。

阿飛卻又皺起眉來，很苦惱道：“我也覺得你有趣，但卻是有理由的。因為我覺得一個能一眼看出別人有趣的人，一定也很有趣。但是，這樣我就無趣了，不是嗎？”

這個問題，有點繞。

如果不是沉迷過古龍的小說，武攻真不知如何應(yīng)對這樣的對話。

武攻整理一下思緒，馬上肅然道：“你錯了，覺得一個人有趣固然不需要理由，但誰又能說不能有理由呢。”

“哦？”

阿飛的眼神充滿好奇和求索，顯然很在意這個問題。

武攻繼續(xù)道：“比如兩個男女一見鐘情，也許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一次擦肩，一抹回眸，甚至只是一道聲音，一通書信，素昧平生卻神交如故。彼此間一定也說不清道不明的，這又算什么理由呢？”

阿飛點了點頭，一時還未想得通透。

武攻又道：“但若非要找個理由，或是心儀容顏，或是傾慕才華，總能說出個所以然來，而且說的也算對的。但對則對矣，了則未了。到底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雖存因果，何意執(zhí)著？”

“雖存因果，何意執(zhí)著。”

阿飛心思純粹，卻極有智慧，默念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武攻心中也暗自點頭，與阿飛說這些本只是話趕話，后面卻有了刻意引導(dǎo)的心思。

畢竟，此行的任務(wù)是破解阿飛心魔。

心魔者，執(zhí)著也。

“很好，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如果我沒有上這輛車，一定會后悔的。”

阿飛露出釋然的微笑，轉(zhuǎn)而看向一旁。

“這人看著似乎也有趣，至少應(yīng)當(dāng)不是個討厭的人。”

阿飛盯著李尋歡，細(xì)細(xì)打量著。

武攻笑了笑，沒有回答，心道：“他當(dāng)然不是個討厭的人，如果他此刻沒有睡著，恐怕還是你會‘一見鐘情’的人。”

兩人就此無話，氣氛卻一點也不尷尬。

馬車?yán)镒巳齻€人，空氣似乎一點點暖和起來，聽著外面的風(fēng)雪，還有車輪吱呀作響，單調(diào)卻別有趣味，漸漸地叫人眼皮沉重起來。

武攻合上眼睛，也似李尋歡那般盤腿，斜倚車窗，安然睡去。

阿飛一直睜著大大的眼睛，從時而掀起的后簾子露出的一絲縫隙，觀望外面的風(fēng)景。

此時，定定的眼珠終于轉(zhuǎn)了轉(zhuǎn)，目光落在酣睡的二人身上，快速滑過，似有些躲閃。

然后，阿飛抬起手中緊握的劍，露出疑惑的眼神，表情怔了怔。

須臾，眼神中的困惑消失，化作笑意，眉眼微微彎起。

阿飛依舊握著他的劍，手指卻松開了，在竹片做的劍柄上，指尖時而歡快跳躍幾下。

……

不知過了多久，武攻聽到耳畔細(xì)碎的交談聲，時而伴著一陣歡笑。

武攻知道是李尋歡醒了，在和阿飛說話。

“如果沒有上這輛車，我阿飛一定會后悔一輩子。”

“哈哈……”

武攻沒有睜眼，也沒有刻意去聽，依舊迷迷糊糊打著盹，因為結(jié)果他早已知曉。

當(dāng)武攻再次醒來，天色已晚，視野中一點篝火，晃動如燭。

白衣一襲，青衫一抹，兩道人影在遠(yuǎn)處，一邊挑弄篝火，一般相談甚歡。

片刻，篝火旺了起來。

阿飛笑道：“大哥，我去將二哥挪過來，他似乎身子很虛，受不得寒氣，還是過來烤烤的好。”

李尋歡道：“他身體的確有些古怪，倒也不是虛，只是顯得缺少了些根基。像是丹田未開的樣子，然而他又分明已經(jīng)有了不俗的內(nèi)力，身法應(yīng)當(dāng)頗為了得。”

李尋歡久歷江湖，目光何其老辣，早就看破武攻身上的古怪，卻沒有當(dāng)面指出，而是在此刻告知阿飛。

武攻聽到此處，心頭一顫，他明白以李尋歡的能耐，此刻絕對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醒了，故意選在此刻點破自己的秘密，不過是免得自己難堪。

但是天地良心，武攻在武功上并沒有秘密。

“難道有什么秘密，我自己不知道?”

武攻心中思忖起來。

丹田未開。

那就是說，尚沒有成功沖擊丹府氣穴，同時也就沒有覺醒。

自己的確沒有覺醒。

可是，這些都是主世界自己面臨的問題。

這里可是諸天世界，武攻怎么說也是個三流高手。

“等等，我內(nèi)力呢？”

武攻下意識調(diào)動了一下內(nèi)力，心中猛地一驚。

丹田之中，空空如也。

忽然……

轟隆。

空蕩蕩的丹田似打開一道門戶。

嘩啦啦。

周身無數(shù)竅穴，如一夜雨過，復(fù)蘇而醒的泉眼，涌出潺潺細(xì)流。

細(xì)流相連，形成小溪、河流，那便是體內(nèi)一道道經(jīng)脈，密如蛛網(wǎng)，卻又清晰可辨。

武攻沉浸在這奇妙的變化之中，依稀聽到李尋歡說了句。

“原來如此，阿飛，怕是你這二哥以后要做大哥了，哈哈。妙絕，妙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