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是很喜歡吃雞肉的。

我可記住了。

我們沒有說什么話。

只是兩人腳下似生風了一般，走得極快。

若是平日，我書包收拾的速度極快。

然而，我今天故意的將動作慢下來，偷偷瞧他快收拾完了，鼓了勇氣輕輕走到他旁邊，說了句一起走吧。

他沒抬頭。

我想他大概以為我是想用這句話來證明一下，我并不是十分呆愣的。

一路上也無話，偶爾問一下對方的復習情況。

三兩句很寥落的丟在空氣里。

走到小路盡頭后，他忽然快步往前走了兩下，

轉過身朝我揮了揮手，“再見。”

我也學著他的樣子很大力的揮了揮手說再見。

我看著白子獻轉過身往前走，突然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抑制不住的，

跳到了嗓子眼，使了力氣喊“白子獻！”

他聞聲，愣了一下。

身子轉了一個彎過來，眼睛里帶著疑惑的看向我，然而他腳步并沒有停。

緩緩的倒退著。

那模樣實在懶散極了。

“那個……你吃飽了嗎……明天加油啊！”

我磕磕巴巴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他聽我說完，又開始揮手，來了句”加油加油。”

我又想到他那傻愣愣的表情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遠。

就那樣一直看著，像是在等待什么。

幸好他沒回過頭來，不然我準囧死在那地方。

遠處的建筑已經不太看得清了。

確實挺晚的了。

我不知道今晚作業多不多。

不過我想應該是少一些的了，畢竟已經進入復習階段了，

老師應該不會留太多作業。

我心里也沒什么底，

雖然覺得自己在很認真的復習，

然后這認真不過是我以為認真而已。

在期末的考場上，發揮出一個比較好的成績，準確來說是讓我自己很滿意的成績。

必定得下很大的功夫。

想到這些，我惆悵起來。

我總是想太多，人是不是就不該想這么多呢。

徒增無謂的煩惱。

在事情還沒有到來之前，只管做吧，誰知道呢，

下一秒會發生什么。

光陰果然易逝，以前老看到白駒過隙這個詞，

然而我不過是知道它的意思，

如今算是真正了解了，古人誠不欺我也。

今晚我很安穩的睡著了。

明天民樂大會。

“一蕭一劍走江湖。”

這是我小時候很喜歡的劇——《還珠格格》

蕭劍一出場，便驚艷了我許久。

新版我也追的很上頭。

“一簫一劍走江湖，以天為蓋地為廬”現在看來很不著調，

卻把當時的我迷得不行，

即便是到了現在我依然能從中感受出那豪情萬丈來。

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江湖上的飄搖風雨。

在如今這個時代里，是不復存在了的。

假使我也有如此的少年意氣。

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本事，

但人生在世有幾個能到達這樣的境界。

今天我們沒有去教室上課，

昨天已經跟李老師說好了，帶好東西直接在校門口集合。

我到的比較早，因為早上就醒得很早。

過了一會兒，他倆都到了。

李老師看了看著我們倆問“請假了吧。”

“嗯，請了。”

安安靜靜地回答。

在離校門不遠處等了不一會兒，

車就來了，直奔民樂大會現場。

今天也延續了昨日的好天氣。

甚至比昨天還要好。

李老師坐在前面。

我們兩個在后面。

我一個勁地轉著衣角。

出租車停下時，

老師走到前面開了門朝我倆說你們兩個坐后面吧。

之后白子獻開了門。

我以為他要坐進去時，他卻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我先進去。

這么紳士的嗎？

我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情，右手里緊緊的攥著簫。

三個人都不說話，正合我意。

出租車很快就到了，我們跟在李老師后面。

進入選手區，看到另一邊的觀眾席上，

大概是托天氣的福，今天來的人很多。

我只是告訴了我爸我媽學校讓我去表演。

但他們并沒有來。

畢竟這邊兒離家不算近的。

我們來的也早。

選手區里只零零散散的兩三個人。

大概也是和我們一樣有些提早來熟悉環境的意思。

隨便選了位置，坐了下來。

我看著李老師，覺得他比我們兩個緊張的多了。

眉頭舒展的很不自然，尤其是他空空的眼神更是出賣了他。

白子獻忽然開口了：“今天天氣可真好，我覺得自己狀態還不錯。

簡羽，你呢？”

他最后短短的那兩個字。

不過這短短的一句。

我卻高興的什么似的。

我的嘴角肯定咧成了一個很大的弧。

感覺他最后長長的尾音里充滿了對我的關懷。

可轉念一想，他是那樣有禮貌的人，自然是這樣說話的。

我何必如此欣喜不已呢。

我有些鄙視自己，可仍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我也還好，只是好久沒登臺了。

不知道今天怎么樣。”

“我看你們倆呀，肯定沒問題的。

好好在那兒休息會兒，等到時間了就輕松上陣吧！”

之后，我們都未說話。

只是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等待。

瞧一瞧，望一望其他陸陸續續進來的人。

阿淵今天會來嗎？他的學校，離我們學校不遠。

阿淵是我初中同學。

其實小學的時候，我們倆就認識了。

我們一個民樂學校的，說是學校，

其實也不過是兩間小教室，一邊是簫，一邊琵琶，偶爾兩個班還會混到一起練，學員不多。

阿淵練的琵琶。

老師和白子獻好像在說的什么，

但我聽不大清，估計是比賽的事情。

無聊中轉著眼珠子。

我正看著下一個進來的是誰。因為門口有人影晃動。

淡淡的冬陽照射進來。那人影晃得很厲害。

正當我瞧著這個人是誰時，他進來了，我卻嚇了一跳。

阿淵。

我不大敢相信我的眼睛。

不過才過了一個暑假而已。

他的個子如何能竄那么高去了。

我覺得他至少高了十厘米，

但我當時也許是太驚訝于他的變化了，帶了些夸張。

我和白子獻穿的普通的便服。

我沒什么衣服，正好因為快過冬了，

周末回家帶了一件較厚的毛衫。

土黃色的顏色，很有過冬的意思。

阿淵穿的牛仔衣，淡藍色襯得他皮膚透亮、眉目分明，

和煦的冬陽碎碎鋪在他身上，我注意到他背一個黑色的皮小包。

他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樣。

又高又酷的樣子。

我聽到周圍有女生在他走進來時，

朝同伴用很欣喜的語氣說：“快看快看呀，那個男生好帥。”

聽了這話，我是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

阿淵嘛，初中三年一直坐在我前面的男生，

每天都拿著本武俠小說看，也不打籃球，瘦瘦弱弱的，

絕不可能會是眼前這個人。

只是跟阿淵長的有些像吧，不然怎么可能有人一個暑假就能長個十厘米呢。

我疑惑著，順便隨時看幾眼，想搜索到些什么。

他和一位女生，應該是他搭檔。

以及他的指導老師走到一個位置坐下了。

我看他朝我這方向看了一眼。

我立刻確定他不是阿淵了，阿淵會朝著我打招呼的。

我很迷之自信的想。

但光憑當年初中時，每遇我們老班檢查桌子里有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時，

我總偷偷幫他把武俠小說藏我桌子里這點交情，

他肯定會的。

上臺順序，抽簽決定。

李老師替我們抽的簽。

12。

倒數第四個。

今天總共十五個組。

12，似乎有些太靠后了。

但勉強算得上中規中矩吧，出場順序確實挺重要的，

但更重要的還是實力嘛。

只要不影響我們的發揮就好。

老師看上去有些憂慮。

但看看白子獻，他倒是氣定神閑的很，靜靜坐在那里看著譜子。

我也學他的樣子把譜子拿出來瞧著。

但不一會兒，我就明白，看譜子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

經過一系列的發言，主持人終于宣布了開始。

我聽到外面一片掌聲。

選手區在后臺。

所以看不到選手的表演。

但幸好能聽得很清楚。

音樂嘛，聽還是最重要的。

第一組和我們一樣，兩個人合奏簫。

很經典的曲目——《梅花三弄》

第二組，《菊花臺》很流行的歌曲，大概是觀眾有了和音樂的共鳴吧，

他們演奏時臺下掌聲一片。看得出大家對這首流行歌曲的喜歡。

我也很喜歡周杰倫。

《菊花臺》無論是歌詞、旋律還是意境，實在令人心向往之。

緊接著是第三組、第四組、第五組、第六組。

有特別出彩的揚琴演奏。

還有拉二胡的。

果然大家都深藏不露啊。

后面的我就沒怎么在意的聽了。

譜子也看不下去，腦子里空空的。

這么多天的練習總是會有所收獲的吧。

我不緊張，反而前所未有的開心。

明媚的天氣，悠揚的樂曲，喜歡的人，此情此景，夫復何求。

好，下面讓我們掌聲有請第11組。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入耳，天啦嚕嚕，這么快就要到我們了嗎。

不過時間確實也挺長的了，已經過了一個半小時。

真擔心臺下的觀眾、臺上的評委還有沒有心思聽我們后面的演奏。

11組是長得很像阿淵的那個組。

曲目是古典音樂《陽春白雪》

《陽春白雪》，也叫《陽春古曲》，

簡稱《陽春》，一首廣泛流傳的優秀琵琶古曲。

質樸而豐富的音樂語言，表現了人們積極進取，樂觀向上，對大自然充滿無限感情的精神氣質。

我相信此刻臺下的觀眾就算再倦怠，

在聽到這首曲子的時候絕對會豎起耳朵專注的聽。

畢竟實在是太好聽了，彈的實在是太好了。

十六七歲的孩子。能彈得如此，必定下了極大的功夫。

我忽然覺得緊張起來，我聽著那美妙尾聲，心突突突跳起。

我看了白子獻一下，當他注意到我在看他時，

馬上偏頭朝我微笑，眼神炯炯，看不出喜憂。

我的心跳忽然漏了那么一拍。

阿淵他們下臺前，我和白子獻就在候場了。

他們下臺。

阿淵走過我身邊，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小簡子！還真是你啊！”

我有點兒驚喜，他是阿淵。

可能因為他過分的熟絡，我的樣子看上去平靜得有些冷淡。

為了不讓氣氛尷尬，

于是我熱情的說：“好久不見啊，阿淵，差點沒認出是你。”

“加油吧！到你們了。”他朝我爽朗一笑后離開。

“會的，謝謝。”

走上演出的臺階，我跟在白子獻后面，看著他的背影和腳步，覺得心安。

他有魔力，能給我一種莫名的心安。

如果……如果這個魔力能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了。

簫遞到嘴邊的那一刻。

只記得一句：“收斂風格，配合對方。”

今天這曲子奏得如行云流水。

算得上穩定發揮。

平日練習時總是愛出問題的地方，也很順利的奏過去了。

無論結果如何，我很滿足。

收，悠揚流暢聲停，臺下頓了一忽兒，我們鞠了一躬。

漫步走了下去。

身后掌聲雷動。

鮮花和掌聲，意味著認可，尊重和肯定。

走下臺階，入眼的是李老師咧嘴的笑容，魚尾紋延得很長。

沒說什么，只是朝我倆微微點著頭。

我們兩個也微微點了點頭。

此刻，我有一種類似肩并肩戰斗的感覺。

一塊兒在排練室不是白呆的，

一點一點的磨合，收斂配合，

一遍一遍的演奏，最后一起登臺演奏，收場。

對我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場合作，而是一種見證。

和喜歡的人一起做喜歡的事情的見證。

還有額外收獲的那些笑容。

真摯而謹慎的感情，我想我能收藏一輩子。

后面的幾組我也沒有很仔細聽，腦袋里亂的不行。

關于比賽、關于白子獻、關于簫、關于期末考，關于好多好多東西。

壓得我頭悶悶的。

我和白子獻沒什么話。

我也不大明白，原來白子獻也是這樣疏離的。

以前，以為感覺他應該是那種朋友很多，人緣極好的人，

所以覺得應該很愛說話的，

可通過這幾日的相處，

覺得與我的想象相去甚遠。

但也很大可能是他只是不想和我說話。

因為他現在走到了另一邊，跟李老師聊得很開心的樣子。

我從后面看著他們兩個。

突然間，心里戚戚然。

民樂大會一結束，就要回歸正常的生活了。

期末考試在等我。

但我卻開始質疑，即便我取得了好成績，能改變什么？

現在的我已經習慣每天下午去排練室。

第一眼就看到白子獻，哪怕什么話也不說，我那一整天都是歡欣雀躍的。

我已經習慣每天看到他的生活了。

如果現在它被突然抽掉，我會特別特別的難過。

最后一組也表演完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公布結果。

大家都無聊起來。

選手區里坐著的都不似剛進來時的那樣活躍了。

空氣里有種化不開的惆悵。

但阿淵跟他的同伴倒聊得很開心。

我看到周圍好多女孩都在偷偷的看著他。

也看到了掃到白子獻身上的目光。

可他卻像渾然不知一般。

我看著她們的眼神和表情。

似乎覺得我也應該是這樣的，偷偷的抬眼掃一下，在眼神對上之際立馬轉移視線，低下頭。

我的確沒有勇氣，每次這個時候，

總是會想如果能長得好看些該多好。

偷偷的看一眼。

這大概是青春里每個小心翼翼的女孩子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