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雪靜靜的下著，幾人在院子外站著，沐盛覺著不太對勁。

“燕大哥，燕二哥，你們怎么了？怎么都在這兒站著？”沐盛看看燕萇，再看看燕芃，“燕溆還沒醒嗎？請大夫來看過了嗎？”

燕芃那晦暗的眼神，讓沐盛的好心情少了一半，“燕溆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塞外衣服里的狐貍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探出頭來，吱吱叫著。

燕芃隔的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火紅色的小狐貍，他有些不確定，“這是……狐貍？”

燕萇早就發(fā)現(xiàn)了沐盛的肚子鼓鼓的，卻沒有問他，現(xiàn)下見他拿出來了也抬眸去看。

“是南境的火狐啊！”

“是啊，托人帶回來給燕溆的，可愛嘛？”沐盛的眼睛亮亮的，所有的憂愁都融不進去，很難相信容王爺會養(yǎng)出這樣的一個兒子。

燕萇默默嘆氣，容王爺如今是亡羊補牢，只是沐盛這孩子從小跟在燕溆的后面，于他而言也是一個弟弟。他也不忍心看著沐盛變成容王爺那樣的人，可如今事態(tài)不由他們控制。

淮王下令之后，恐怕最受不了的便是燕溆了。燕萇的目光掠過那只火狐，只好提起燕溆，“阿瑤今早醒了一次，讓我回來了就多多監(jiān)督你的功課，尤其是字。”

聽燕溆提起了自己，沐盛還挺高興的，可一旦說起兵書，就讓他想起了那個夜里。

“去了解你的父親，做一個比他更強的人，好嗎？”

他垂下臉，心思也不在狐貍身上了，輕聲問了那天夜里問過的話，“燕溆她……是不是病又重了？她總是不肯告訴我。”

“嗯，今天只清醒了一會兒，彌先生還在房間里寫方子。阿瑤會好的，府里沒有回府的大夫都在給阿瑤煎藥了。”燕萇溫聲安慰他，這話他自己心里也沒底，只是他父親的舊友楊諾介紹的，府里面的大夫來來往往，最后搖頭離開。

早上來看的三個大夫如今還在煎藥，只有彌染還未出門，聽夾竹說，那夜回去后，他沒有出過房門也沒有睡過覺，一直在奮筆疾書。

只是不知道在這種極度疲憊的情況下，他們能信彌染幾分。

正當三人僵著的時候，夾竹端著托盤來了，“大公子，二公子，沐公子。”

“這是什么？”

“是彌先生讓我拿給小姐的，手帕里面裹著的是給小姐的吃食，這個瓶子里面裝的是給小姐用的藥。”夾竹上前，“先生說，若是各位信不過，可以派人來試試。且，先生給我之前自己吃了一顆。”

燕萇一打開瓶子，濃郁的藥香漫出來，小狐貍本來蔫蔫的，立刻從沐盛的懷里跳下去，圍著燕萇轉(zhuǎn)圈圈。

沐盛一瞬間手里空空，“這狐貍是怎么了？”

燕萇倒出一顆藥，隨便一扔，狐貍跳起來立刻接住了藥，一口咬下去，像吃糖豆一樣砸吧砸吧嘴。吃完了，還對燕萇吐著舌頭。

燕萇晃著瓶子，里面只剩兩顆藥了，藥物的已經(jīng)確定無毒了，“彌先生有沒有說，這個藥是如何服用的？”

夾竹見狐貍沒事，也才放下心來，“先生說，半月服用一顆，用溫水化開。”

燕萇蓋上藥瓶，狐貍在他腿下咬他的褲子，沐盛抱起狐貍，“別鬧。”

狐貍用小小的牙齒咬沐盛的指頭，也沒咬破，像是發(fā)泄脾氣一般。

沐盛沒理他，緊巴巴盯著燕萇，燕萇只好吩咐他們迅速端來熱水，又看見托盤上的手絹。“這是什么？”

夾竹當時也不解為何彌染會加一些糕點，“糕點，彌先生說小姐喜歡吃。”她的聲音里也帶著疑惑。

熱水很快就端上來了，燕萇把藥丸化進水里，放到托盤上，“端進去，母親在里面，她會給阿瑤喂下去的。”

沐盛見夾竹進房了以后，把狐貍給了燕芃，“燕二哥，你幫我把它給燕溆，我先回去了。”

燕芃接過狐貍，摸著狐貍的腦袋，“你不在這兒等她醒過來？”

沐盛笑著搖頭，“不了，我回去抄書了。”

燕芃見此也不再挽留，似乎真是長大了一些，“大哥，你說這對他而言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這取決于他自己的選擇，他的人生除了阿瑤，沒有人能左右。”燕萇說完，就去搶燕芃手里的兔子。

半晌，夾竹端著空托盤從房間里出來了，“小姐已經(jīng)喝藥了，一會兒就醒了，奴婢先回去客院了。”

燕萇和燕芃，一人摸著狐貍頭，一人摸著狐貍肚子，兩個人怪享受的，“嗯，這次多謝彌先生了，等阿瑤完全清醒，我們會親自前去道謝的。”

彌染站在窗前，任由冷風拍在臉上。涼夢化成風，躲在和著雪的梅枝上。看著日漸憔悴的彌染，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拼盡全力。她的心里沒有一點動容，只能和著冬日里的雪一樣，靜靜的下，靜靜融化。

“先生，小姐已經(jīng)喝下藥了。”夾竹端上膳食，“先生用點膳吧，這幾日……”

“不用，你下去吧。”彌染一動不動，是他判斷失誤才會導致燕溆病的更深，他很自責，藥方才寫了三分之一，若是運氣好，這三分之一的藥方就能讓燕溆病愈。

若是時運不濟，寫全了方子，燕溆也只是死路一條，他必須做下完全的打算，可是星辰再也看不見了。

那些星星像是處罰他私自改命，便從此不再讓他看見，只能讓他迷茫前行。

外面?zhèn)鱽肀衤暎糁鴰讞l街，也是彌染耳朵好才聽得到，“夾竹，有餃子嗎？”

他想起了荼靡界對人間的記載，“我聽說冬至日，要吃餃子的。”

夾竹立刻撤下桌上的飯菜，“有，我現(xiàn)在就去廚房，先生要什么餡兒的。”

“都可以，我也不知道哪些好吃。”彌染嘴角抿起，人間的冬至日，從這一天起開始數(shù)九，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便是春天了。

那是萬物始發(fā)的日子，是天地蘊靈，生機蓬勃的季節(jié)。

可在春天來之前，冬天依舊寒冷，人間依舊疾苦不變。

可未來，便是人世的盼頭，是冬日里的堅持，是春天的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