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把時間拉回12小時之前。

直徑近千米的肉瘤形物體在無形的力量下懸浮，被層層喪尸包圍，戰略縱深近百公里，原本應該混亂無序的喪尸們，被無形的力量引導著，不自覺地按照固有的秩序移動，構成了一層又一層完美無缺的防御圈，同時，整個群體在向西高速移動。千萬數量級的尸群以二階兵種為主力，初步具有智力的三階兵種為骨干，其聲勢浩大，掀起陣陣煙塵。原本隱秘的以太波動如今絲毫不加掩飾，暴烈的以太波動在以太之海中掀起滔天巨浪，沖擊著錨定在以太之海中的以太之網節點。所有設好的以太中繼器幾乎同時檢測到了爆發的以太波動，飛奔而來的敵人突然間清晰的標注在人文聯的視野中，然后又因為混亂的以太干擾了幾乎所有通信，地圖上只有密密麻麻的疊加在一起的紅點，代表以太暴動的源頭。

“敵方情況已經同步到個人終端上了。”王雅語速極快：“速度太快了，我們逃不掉了……”

“操，回頭干他**的。”

“遭遇已經無法避免，準備戰斗。”

“我來激活中繼器的作戰模塊。”

王雅半蹲半跪在中繼器旁邊，一次又一次努力地連接聯指中心，請求作戰支援：“該死，干擾太強了連接不穩定，強力的術式根本不能傳輸。恐怕不會有支援了，草！”

柳天奕面容嚴肅沉著，緩緩抽出一柄華美的細劍，劍刃上雕琢這華麗繁復的花紋，在光線下泛著粼粼的銀光，他揮舞著細劍，輕輕地撥動一根又一根以太之弦：“同志們，馬革裹尸，就在今日。”似乎風也被這種情緒感染了，蕭蕭颯颯地平添了幾分肅殺和悲壯。眾人也被感染了，迅速從慌亂中鎮定下來，默默地抽出武器，天地間只余颯颯、颯颯的風聲，然后，風聲也消失了，天地萬物的色彩漸漸淡去，簡筆畫般的世界中充斥的是狂亂的以太。

“這是靈視，我進入了靈視。”蒼茫視界中盡是抽象的線條，物質界和以太界的界限模糊了，同時出現在柳天奕的視野中。充斥天地間、奔騰流淌的，是起伏不定的淡黃色，腳下的大地是深沉凝重的褐，自己是模糊波動的紅……

“自己？是了，”柳天奕默默地想：“三階獲得靈感，四階因為自身的存在以以太的形式投影到以太界而獲得靈視，我在這個時候突破了，所以以太的感知和肉體的感知交匯在一起，我會本能的用過去的經驗理解新的體驗，才會出現這種混雜的靈視。”

根據《四階能力入門必讀》的介紹，柳天奕閉上眼睛，想象眼前一片黑暗，然后催眠自己：“忘記肉體，靈魂獨立，忘記肉體，靈魂獨立……”然后，緩緩睜開了，只屬于以太的眼。

以太被強力的意志驅使著撲面而來，然后匆匆向后逃逸。而那源頭的核心處，是無法觀測的黑，只能隱隱地看到周圍的以太被撕扯著，打著旋兒卷入。更遠處的以太在逃，另一種強力的意志與黑洞意志爭奪，試圖在它的核心周圍造成以太的真空。柳天奕緩緩閉上眼睛，眼前再一次一片黑暗，然后他退出了靈視。

“我看到了……”沒等驚愕的隊友有任何反應，柳天奕接著說：“所以我有一個計劃……”

幾分鐘后，一隊四人，在復雜的以太干涉作用下，緩緩地沉入地下。腳下地土地變的松軟，像水流一樣繞過他們，然后在他們地頭頂匯聚，凝固成結實的穹頂。

“通風系統構建完成。”

“物理偽裝完成。”

“以太痕跡掃除完成。”

“嗯，啟動迷鎖。”隊長對王雅點頭示意：“交給你了。”

輕靈的以太被層層的編織成一個緊密的球體，包裹著倉促而成的地下工事，外層以太不停地與密碼以太耦合，活躍的、跳動的、輕靈的以太漸漸粘稠，如水銀般的厚重，然后徹底死寂，形成了以太死區，禁絕一切以太的運轉。

“封鎖完成，進行以太偽裝。”

死區的球體表面無聲地伸出一根根以太管道，緩緩地進行著以太的交換，在精密的計算下，幾乎完美的模擬土層應有的以太波動，能夠給所有的偵測術法一個一切正常的假象。

“偽裝完成，”王雅輕輕用袖口擦了擦汗：“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大家休息吧，我們已經基本和外界隔絕，10個小時后我們趁夜色離開吧。”柳天奕靠著光滑的石壁，盤膝而坐，抱劍閉目養神。

王雅心力交瘁，毫無形象地癱在地上，牛友德和呂律相視無言，也默默地休息，難得的沒有再吵鬧，漆黑狹小的石室內唯有呼吸和心跳聲清晰可聞。

天啟七年，無論是軍用還是民用，人類對以太的依賴已經到了一種無法想象的地步。特別是在天啟四年個人便攜式以太協律終端（PEST， Personal Ether Synchronizing Terminal）逐漸普及，日常用具幾乎立刻被取代了。桌椅板凳？茶杯茶壺？只需要一個恒定的限制力場和些許的光影效果；衣服？以太可以提供更好的保暖效果和更多便隨心的色彩款式；光？熱？聲音？物質才是舊時代強加給它們的束縛，而今天的人類要從中解放出來。特別是陸續建成的大型以太聚能器給人們提供了相當充足的以太能源，導致以太使用成本急劇降低。

理論上來講，人們可以拋棄一切食物之外的物質，但是實際上人類依然極大地依賴物質。一方面是有能力的人更愿意去更深入研究而不是開發一款以太換衣程序，導致以太商品在種類上供應不足；另一方面，在溫飽被滿足之后，人們更愿意懷念過去。但可以想象的是，用不了幾代人，人類將面向一個新的，脫離物質的能量時代。

也多虧人類還沒有擺脫物質，處于禁絕以太干涉環境下的某隊隊員才不至于像新生的嬰兒般“干凈”地來到這世上，至少他們能借著手表的微光勉強視物，背包里還有補給品，他們在回憶，在懷念，在祈禱，然后時間到了。

王雅調動預留的以太，編譯成對應的迷鎖反密碼以太。它如同鑰匙一樣，緩緩地融入以太死區，然后以太開始緩緩地流動。四人沒有貿然地探測地面情況，而是緩緩地消融頭頂堅硬的土壤，朝地面移動。

廣袤的荒野雜草叢生，成群的怪物在游蕩，看似無序的游蕩實則秩序森嚴，三十只一隊，二階、三階各半混編，所有隊伍的路線幾乎是無死角搜尋近百平方公里的最優路線。突然，所有的喪尸停滯不動，如同世界定格，然后，喪尸向一個點瘋狂地聚集，幾秒后，土地中剛鉆出的四人被近千喪尸團團圍住。

“哎哎—咦！！”失聲尖叫。

“鉆回去，快鉆回去呀！！”蠻牛瘋狂地搖晃雅雅姐手臂，上千的喪尸，近半是同階敵人，是送死吧。

王雅面色慘白，身體不住地顫抖，眼睛死死地盯著東方。蠻牛見氣氛不對，瞟了一眼隊長相同地表情，立刻看向東方。只見慘白的月色下，一個巨大地蛋形建筑物屹立。

“咦，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建筑物，好奇怪啊……”而敏銳的靈能師和法師，感覺到深陷于粘稠的壓力中，越掙扎，越感到無力，這種

以太中繼器已經不顧負荷，拼命幫助王雅收集并回傳數據。

“我們這次肯定回不去了。”王雅低沉的說：“我會盡量把敵人地數據傳回去，你們有什么遺言，趁現在一起傳回去吧。”

“翠花兒，別等我啦，嗚嗚--”蠻牛直接開始嚎啕。

喪尸群嘶吼逼近，烏泱泱一片，望不穿盡頭。中繼器在顫抖，正在承受著畸變核心以太封鎖地巨大壓力。采集的信息早已編碼完成，積蓄著能量，在靈視中顯示出淡淡的黃色，逐漸凝聚，瞬間消失，進入以太輸送地管道。盡管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柳天奕依然覺得同時聽到了它如同箭矢般，破開空氣的聲音。

“送出去了。”王雅心中想：“這樣也對得起那位大人，可以安心的……”

“轟”中繼器炸開了，擾亂層層的以太，似水中漣漪。

“不--”王雅悲鳴，沒有人能肯定，信息是否傳回。

粘稠的壓力陡然消失，劇烈的以太反應刺激著柳天奕的以太感官，靈視不受控制的打開。

黑暗黑暗的死寂的黑幕上，出現了一輪，金色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