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哲學與思想研究(2017)
- 郭連友主編
- 7803字
- 2019-10-21 15:07:22
井上圓了的中文譯著及其對近代中國思想啟蒙的影響
李立業[1]
1840年鴉片戰爭打開了中國國門,成為中國知識分子思想轉變的契機,當時的有識之士開始意識到學習西方之必要。到19世紀60年代,兩次鴉片戰爭的失敗促使清朝部分官僚的覺醒,他們通過創辦軍工企業、設立新式學校、創辦譯書機構,學習西方先進器物,開始了救亡圖存的洋務運動。但是1895年甲午戰爭的失敗宣告了洋務運動的破產,當時的先進知識分子認識到只學習西方器物并不能改變中國命運,還必須從根本上變革社會制度。他們將目光轉向明治維新后的日本,借鑒日本學習西方的成功經驗,確立了從日本轉販西學的新模式。甲午戰爭以后,中國開始大量翻譯日文著作,據統計,1896~1911年中國譯日文書958種[2],大大超過同期翻譯的西文書籍的數量,譯書的重點也從器物轉到社會制度和思想文化層面,特別是被認為是諸學基礎的哲學書籍。井上圓了的著作即是在這一時期被翻譯、介紹到中國的。
一 井上圓了及其思想
井上圓了(1858~1919)是活躍于日本明治時期的佛教哲學家、教育家。1858年出生于越后國長岡藩(現新潟縣三島郡)隸屬于凈土真宗大谷派的慈光寺,作為慈光寺的繼承人自小就接受真宗的教育。1868年入石黑忠悳門下學習漢籍閱讀和數學,后師從長岡藩的儒者木村鈍叟學習漢學。1873年在高山樂群社學習英語,次年進入長岡洋學校學習洋學和數學,并在畢業后任漢學助教。1877年進入京都東本愿寺的教師學校英語學科學習。第二年被選為東本愿寺國內留學生,進入東京帝國大學預備科學習,1881年正式進修該校哲學科。1884年從東京帝國大學畢業,作為日本佛教界的第一個文學學士,圓了本可以順利成為教團內的精英教師,但是他卻固拒了回歸教團的指令,自覺承擔起推進佛教近代化、振興日本佛教的使命。
明治維新后,受廢佛毀釋運動的影響,日本佛教日漸衰微,對此圓了積極進行佛教改革,提出了“護國愛理”的口號,強調佛教是統一了“護國”和“愛理”兩個方面的宗教。[3]圓了指出宗教之隆替與國家之盛衰相伴隨,將佛教與國家命運聯系在一起,認為佛教應承擔起鎮護國家和教化民眾的社會責任。為了抵御基督教和歐化主義風潮的沖擊,圓了發表了一系列哲學和佛學著作,運用哲學的概念和邏輯來闡釋佛教,通過佛教哲學化,借助理化學的力量排擊基督教。1887年,在加藤弘之和清澤滿之等人的支持下圓了創建了哲學館(現東洋大學的前身),以培養教育家、宗教家。
作為哲學家的井上圓了,也以近代妖怪學研究的開創者為世人所熟知。他通過大量的文獻研究和實地調查,廣泛收集有關妖怪的資料,歷時十年完成了八卷本的集大成之作《妖怪學講義》。圓了深入考察不同的妖怪,將妖怪分為“真怪”“假怪”“誤怪”“偽怪”,其研究妖怪學是為了破除“偽怪”“誤怪”“假怪”,發現“真怪”。而“真怪者,不外于宗教,所謂無限絕對不可思議之體”,[4]圓了認為“真怪”即是宗教,是“無限絕對、不可思議”的本體性存在,其研究妖怪學的目的也在于開現宗教之真面目。
二 井上圓了的中文譯著
井上圓了最早被翻譯成中文的著作是1889年由林廷玉翻譯的《歐美各國政教日記》一書,此書也是最早的中國譯日文書之一。之后,隨著中國譯日文書籍的數量和種類的急劇增加,井上圓了的十數種著述被相繼譯介到中國。譚汝謙編《中國譯日本書綜合目錄》中記載了12種圓了的中文譯著,整理匯總為表1。
表1 《中國譯日本書綜合目錄》載井上圓了譯著匯總
然而,譚汝謙書中記載的中國譯井上圓了的著作并不完整,個別書目出版年份亦不準確,且對各書現在館藏情況也沒有介紹。直到目前,中國、日本乃至國際上研究井上圓了的學者,凡是涉及井上圓了著述在中國的譯介情況,都只有參考譚汝謙的這一研究成果,這對于準確、深入地理解井上圓了對近代中國的影響是十分不利的,所以筆者認為亟須對譚氏書中的記載進行訂正完善。筆者根據調查及到相關圖書館查閱的結果,對中國譯井上圓了的著述情況進行了匯總(見表2)。
表2 中國譯井上圓了著作匯總
續表
通過查閱表2中能夠借閱的譯著,參照日文原本,對中文譯本與日文原本是否一致進行了比較。其中除《哲學原理》沒有找到日文原本外,《哲學要領》《妖怪學講義錄(總論)》的譯本與日文原本一致?!缎睦碚芬罁?887年的日文版本翻譯,略去了序言、索引和試驗問題部分,直接翻譯了目錄和正文部分?!稓W美政教紀原》目錄部分的第二條與第十五條、第二百二十五條和第二百二十六條的順序與原書相反,而且在正文的翻譯中加入了譯者自己的觀點?!队《日軐W綱要》省略了原書的序言和附錄部分,加上了譯者序,并且在正文翻譯中有省略之處?!缎睦懑煼ā芬嗍÷粤嗽瓡木w言,正文部分也有省略未譯之處。何琪譯的《妖怪百談》和徐渭臣譯的《哲學妖怪百談》均是圓了的《妖怪百談》的中譯本,然而比較兩者,何氏譯本更忠實于原著,徐氏譯本在正文部分與日文原本基本一致,但在目錄上有相當一部分不一致,不同之處多為意譯或根據文本內容翻譯,如《哲學妖怪百談》中第五談幻聽(山間の呼聲)、第十七談神物之偽(盜難除の御札と賽銭箱の鍵)、第三十六談物誤(幽霊の誤覚)、第六十八談火玉(下谷の怪談)、第六十九談鬼異之母(妖怪の組打)等;[5]《續哲學妖怪百談》中第四談魚神(海鰮の頭も信心から)、第五談衣鬼(幽霊を切る)、第六談心鬼(心の鬼自ら心を悩ます)、第十四談運命說(運と非運)、第十九談木偶流汗(活上人の木像)等。[6]《失念術》節譯自井上圓了著《失念術講義》的第五章、第六章,在內容上譯者并沒有嚴格按照原文翻譯,而是擇其精要進行翻譯。蔡元培的《哲學總論》也是根據圓了著《佛教活論:顯正活論》的第二段總論,擇其精要譯述成文。
三 井上圓了對近代中國的影響
(一)康有為
康有為(1858~1927),中國晚清時期重要的思想家、政治家,是中國近代維新運動的代表人物。1888~1898年,先后七次上書光緒帝,陳述變法圖強的必要性和緊迫性。1898年6月11日,光緒皇帝采納康有為的變法主張,在政治、經濟、軍事、教育等各方面實施變法維新,然而變法遭到守舊派的反對,在慈禧太后發動的政變下最終以失敗告終,康有為逃亡日本。
康有為與井上圓了應該早就熟知對方,1897年康編撰的《日本書目志》一書中即介紹有《哲學要領》《哲學一夕話》《哲學一朝話》《倫理通論》《佛教活論》等多部井上圓了的著作,但兩人正式結識是在1902年印度的大吉嶺。康有為逃亡日本后,1899年清廷向日本交涉,不準康有為留日,在日本外務省的資助下,康有為離開日本,輾轉加拿大和美國等地?!赌虾?迪壬曜V續編》中記載了從1901年10月至1903年4月康有為滯留印度的經歷。[7]另據《西航日錄》記載,圓了于明治35年(1902)11月15日乘船西航,12月19日到達印度大吉嶺,次日即拜訪同在大吉嶺的康有為,圓了作詩相贈,康亦作詩和之。[8]康有為在《須彌雪亭詩集》中記載:“日本井上圓了博士,哲學第一名家也。訪余于金剛寶土,留之下榻,贈詩索和萬死奔亡救國危,余生身世入須彌,偶從空谷聞鸞嘯,了盡人天更不疑。”“日本哲學博士井上圓了來館談玄甚歡,索題四圣堂以孔子、佛索、格低、康德為四圣。東西南北,地互為中。時各有宜,春夏秋冬。軌道之行雖異,本源之證則同。先后圣之撥異,千萬里之心通。藐茲一堂,捧經質從。羹墻如見,夢寐相逢?;欠酱?,與天穹窿。億劫旦暮,以俟來者之折衷。”[9]井上圓了的《西航日錄》中也有相關中文記錄,雖然文字上略有不同,但是通過兩者的記述,我們可以了解到井上圓了與康有為在印度大吉嶺相見,互相贈詩,談論妖怪學,并且康有為為四圣堂題贊,兩人可謂一見如故。
(二)梁啟超
梁啟超(1873~1929),字卓如,號任公,中國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戊戌變法的領袖之一,中國近代維新派代表人物。1891年入康有為萬木草堂,師事康有為,并且接受了康有為的改革主張和變法理論,與康有為一起推行變法,變法失敗以后,流亡日本。通過康有為的《日本變政記》、《日本書目志》及同時期出版的介紹日本的各類書籍,梁啟超在流亡日本之前,就對日本的情況比較了解,并對日本明治維新的成功十分欽羨,所以他非常提倡通過日本學習西洋。流亡日本,特別是日語水平提高后,梁啟超廣泛閱讀日本書籍,思想亦為之大變,他說:“自居東以來,廣搜日本書而讀之,若行山陰道上,應接不暇,腦質為之改易,思想言論與前者若出兩人。”[10]此外,梁啟超還著有《東籍月旦》《和文漢讀法》等文,積極將日本吸收的西方政治、經濟、思想文化等,傳播、介紹到中國。
在《東籍月旦》中倫理學部分,梁啟超介紹了井上圓了著的《倫理通論》:“此書以明治二十年出版,距今十有五年。就日本人讀之,覺其已成芻狗,然適合于我國今日之用。全書共九篇:第一篇緒論,凡廿三章;第二篇論人生之目的,凡十七章;第三篇論善惡之標準,凡十八章;第四篇論道德本心,凡十八章;第五、第六篇皆論人事進化,凡三十一章;第七、第八篇條舉各家異說,凡三十六章;第九篇諸說分類,凡十三章;末附倫理學者年代考。此書就本學各種問題分類,與元良氏之著(指元良勇次郎著《倫理講話》——引者注)體例不同,其敘諸家學說,極為簡明,讀之可以見源流派別,而今日所考定諸新道德,非漫無依據也。”[11]梁啟超不僅給出了推薦理由,還詳細介紹了篇章結構和各章內容,并與同類書籍進行比較,可見其對此書的了解之深。
梁啟超在日本期間不僅閱讀過井上圓了的著作,其與圓了在現實生活中應該也有交往,梁啟超參觀圓了創建的哲學館后受到啟發,寫下了《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學說》一文。文章開篇即寫道:“吾昔見日本哲學館有所謂四圣祀典者,吾駭焉!嵇其名,則一釋迦,二孔子,三梭格拉底,四康德也。其比擬之果倫與否,吾不敢言,即其不倫,而康德在數千年學界中之位置,亦可想見矣!作康德學說?!?a id="w012">[12]關于梁啟超具體何時與井上圓了結識并無明確的文獻記載,但據推測應是在1899年,該年5月13日梁啟超受東京大學教授姉崎正治的推薦,在哲學會的大會上做了題為《論支那宗教改革》的演講,圓了也出席了此次大會,或許因此結識了圓了,并受邀參觀了哲學館。梁啟超在文中用佛教學說解釋康德思想,將康德的認識論與佛教做比較,指出“康氏哲學大近佛教”,明顯受到了井上圓了思想的影響。[13]此外,在梁啟超的《論佛教與群治之關系》《與友人論保教書》《佛教心理學淺測》《說無我》等文章中,也都可以見到受當時以井上圓了為代表的日本佛教界思想影響的痕跡。
(三)《浙江潮》
《浙江潮》是1903年由中國留日學生浙江同鄉會在日本東京創辦的月刊雜志。孫翼中、蔣方震、馬君武、蔣智由等任編輯,以“輸入文明”“發其雄心”“養其氣魄”“洶涌革命潮”為主旨,設有社說、論說、學說、大勢、雜錄、小說、文苑、談叢、時評等欄目。主要宣傳反清的民族革命思想,揭露帝國主義對中國的侵略,批判改良派的“和平立憲”主張,積極傳播西方社會政治學說?!墩憬薄肥?0世紀初具有較大影響的一份留日學生刊物,內容豐富,客觀地反映了處于過渡時期的中國社會的各種社會思潮的變動和發展過程,從中可以了解到當時留日學生復雜多變而又充滿愛國熱情的思想狀況。
《浙江潮》在雜錄欄目下設有“東報時論”,專用于從日本各報紙雜志中選取精要論述,短其篇幅刊印發行,以供國內無法直接閱讀日文報刊的人閱覽,增進國人智識?!墩憬薄返?期的“東報時論”欄對井上圓了的《東洋倫理與西洋倫理之差別》一文的要點進行了概括:
東洋:(一)縱的人倫,以父母為人倫之始;
(二)以家族為社會之單位,人依家而立,故為家族之組織;
(三)家督相續,無嗣子則收養子;
(四)東洋之國以歷史而言為一家族之發達,故重家族;
(五)儒以孝道為人倫之本,故維持縱的人倫。
西洋:(一)橫的人倫,以夫婦為人倫之始;
(二)以個人為社會之單位,家依人而立,故為個人之組織;
(三)無養子之制度,家督不相續;
(四)西洋之國不過為個人之團聚;
(五)基督教以愛人為人倫之本,故維持橫的人倫。[14]
從此篇記載可以了解到井上圓了的著述對當時留日學生亦有較大影響,并且通過留日學生創辦的期刊被譯介、傳播到中國國內,對于國人了解日本及西學起到了重要作用。
(四)光緒皇帝
澳大利亞學者葉曉青一次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查資料時,偶然查到光緒帝朱筆所列的書單,時間為光緒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1908年1月29日),其中就有井上圓了著《歐美政教紀原》一書,其他還有《日本憲政略論》《政治講義》《法學通論》《政治學》《民法原論》《政治泛論》《憲法論》《警察講義錄》《歐洲新政史》《經濟通論》《最新戰法學》《德國學校制度》《各國憲法大綱》《英國憲法論》等關于西方政治、經濟、法律、教育、軍事等方面的書籍。[15]
光緒帝于1898年采納康有為的變法主張,推行戊戌變法,但卻遭到以慈禧太后為首的保守派的抵觸,隨后慈禧太后發動政變,光緒帝被幽禁在中南海。從此份書單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光緒帝雖然被慈禧太后軟禁,失去了執政權,但他仍然廣泛閱讀西學之書,不斷學習西方先進的社會政治制度。也許他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重掌政權,推行改革,使中國像日本那樣走上獨立自強的道路。
(五)蔡元培
蔡元培(1868~1940)是中國近代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和教育思想家,歷任中華民國教育總長、北京大學校長和中央研究院院長等職。蔡元培致力于我國近代教育的改革和民眾思想的啟蒙開化,他以日文為捷徑,自學日語,大量閱讀日文書籍,并通過翻譯積極向國人介紹西方學術思想。蔡元培讀了井上圓了的著作之后大受啟發,說“吾讀日本哲學家井上氏之書而始悟。井上氏曰:佛教者,真理也,所以護國者。又曰:佛教者,因理學、哲學以為宗教者也”。[16]受圓了佛教思想影響,他于1900年發表《佛教護國論》,在文中即呼吁以佛教為護國興邦的意識形態。1901年,蔡元培通過節譯圓了著的《佛教活論:顯正活論》發表《哲學總論》一文,對哲學的研究對象及其功能做了概括性的闡述。
1901年4月,蔡元培托人代購八卷本的《妖怪學講義》,歷時數年譯出其中六冊,由亞泉學館購印,但因該學館失火,此書譯稿的五冊均被燒毀,僅余《總論》一冊。[17]1904年,紹興印書局出版《妖怪學講義》總論部分,1906年4月創刊的《雁來紅叢報》在第一期至第七期上也連載了該書,之后由商務印書館購印并于1906年9月發行。蔡譯《妖怪學講義》是井上圓了的中文譯著中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一本著作,被譽為影響中國近代社會的100種譯書之一。出版后曾多次再版,在中國不同的地區發行過不同版本,筆者將現在能夠見到的蔡譯《妖怪學講義》版本匯總,如表3所示。
表3 蔡譯《妖怪學講義》發行版本匯總
《妖怪學講義》全書共分總論、理學、醫學、純正哲學、心理學、宗教學、教育學與雜部八部分,主要以西方近代科學知識來研究各種怪異現象。全書把妖怪分為虛怪和實怪,虛怪又分為偽怪和誤怪,實怪分為假怪和真怪,以科學的分析逐一解釋幾百種異?,F象、幻覺、妄想、概念判斷推理上的迷見謬誤,以及感情、意志上沖動所造成的迷誤。迷信是在人們對自然科學知識認識不足的情況下產生的,經過數千年的發展已經潛入人們思想的根柢,成為社會發展的障礙,而要破除這些迷信,只有通過科學與哲學。蔡元培指出反對迷信、建立健全的道德必須要有健全的知識,“欲為國家拂拭迷云妄霧,必兼開智德二光”,必須“祛人心之迷妄”,[18]普及科學知識,其翻譯此書的目的也正是要反對迷信、振興教育,以推進社會道德。
商務印書館版蔡譯《妖怪學講義》出版以后,在中國思想界引起巨大反響。杜亞泉在《初印總論序》中評價說:此書“甚見重于其國人,甚有益于其民俗”,“煌煌巨冊,其精思名論,令余欽佩崇拜,不可名狀”。并說:“余讀是書時,學問上之智識已略進,稍知心理學及生物學之門徑,自覺宇宙間之名理……每讀井上氏之書,及生物進化精神物理諸論,常使余心幽焉渺焉,與此真怪相接觸……不復作人世役役之想。”[19]我國著名哲學家張東蓀把直至1935年中國介紹西洋哲學的歷史分為三個時代,認為蔡元培譯的《妖怪學講義》即是第一個時代的標志,是中國早期引進西方哲學的代表,“代表了那個時代中國人對于哲學的態度”。[20]江紹原在《中國禮俗迷信》一書中也多次引用此書分析迷信問題,并評價此書是日本明治時期為建設現代化文明國家而破除迷信的代表作。[21]
四 結論
井上圓了一生投身于著述和教育事業,生前發表著作127部、論文等638篇,[22]并積極創辦中小學校。哲學館事件之后圓了辭去一切職務,投身于哲學普及和大眾啟蒙,在日本各地以民眾為對象講演5000余次,聽眾總計百萬人以上。1919年,他漫游中國,經上海、漢口、北京、天津,由營口到大連,在大連幼兒園演講時因病去世。他的一生不僅在日本社會留下了重要的足跡,對近代中國也產生了很大影響。
圓了的相關著作于20世紀初被集中翻譯到中國,是當時著作被譯成中文最多的日本思想家,對中國學界產生了重要影響,也對哲學在中國的傳播及民智的開化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圓了對近代中國的影響不僅僅通過其譯著,其思想也影響到當時的在日華人和留日學生,并通過他們傳播到國內,促進了國人智識的增長。井上圓了是當時被介紹到中國最早、對中國近代社會影響最大的日本思想家之一,對中國近代社會的思想啟蒙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盡管當初中國知識分子本來只是為了社會改革和民族自救尋找思想藥方,但井上圓了強調佛教是宗教又是哲學的說法,啟發了后來一些中國佛學研究者試圖給佛教尋找超越與涵蓋一切思想的理論。以井上圓了為代表的日本佛教學家對晚清以來中國的思想影響,促使中國知識分子嘗試以佛教義理來理解西洋科學與哲學,用西洋的科學與哲學詮釋佛教義理,以及用西洋的近代宗教學研究方法研究佛教歷史、文獻與思想等,這不僅刺激了中國佛教復興,也為中國思想界提供了一種能夠理解新思潮的思考范式。
[1]李立業,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哲學系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日本哲學史、日本思想史。
[2]參考譚汝謙《中國譯日本書綜合目錄》,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80。
[3]王青:《井上圓了與蔡元培宗教思想的比較研究》,《世界哲學》2013年第3期。
[4]〔日〕井上圓了:《妖怪學講義錄(總論)》,蔡元培譯,東方出版社,2014,第115頁。
[5]參考井上円了『妖怪百談:通俗絵入』、四聖堂、1898。
[6]參考井上円了『妖怪百談:通俗絵入続』、哲學書院、1900。
[7]參考康同璧《南??迪壬曜V續編》,《康南海自編年譜》,中華書局,1992。
[8]參考井上円了『西航日録』『井上円了選集』23巻、東洋大學井上円了記念學術センター、2003。
[9]康有為:《萬木草堂詩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第164~165頁。
[10]梁啟超:《夏威夷游記》,《梁啟超全集》第2冊,北京出版社,1999,第1217頁。
[11]梁啟超:《東籍月旦》,《飲冰室文集點校》,云南教育出版社,2001,第1377頁。
[12]梁啟超:《近世第一大哲康德之學說》,《梁啟超哲學思想論文選》,北京大學出版社,1984,第151頁。
[13]黃克武:《梁啟超與康德》,《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30期,1998年12月。
[14]《井上圓了氏之東洋倫理與西洋倫理之差別》,(東京)《浙江潮》第2期,1903年。
[15]參考楊志《光緒帝最后的書單》,《時代發現》2013年第7期。
[16]蔡元培:《佛教護國論》,高平叔編《蔡元培全集》第1卷,中華書局,1984,第106頁。
[17]參考王世儒編《蔡元培日記》,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18]〔日〕井上圓了:《妖怪學講義錄(總論)》。
[19]杜亞泉:《初印總論序》,〔日〕井上圓了:《妖怪學講義錄(總論)》。
[20]張東蓀:《文哲月刊發刊詞》(1935),《中國近代思想家文庫·張東蓀卷》,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5,第389頁。
[21]參考江紹原《中國禮俗迷信》,渤海灣出版公司,1989。
[22]參考三浦節夫『井上円了と著述』『井上円了選集』25巻、東洋大學井上円了記念學術センター、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