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進一步推進轉型發展面臨的機遇與挑戰

在新發展階段，浙江經濟社會持續發展面臨的最主要挑戰是如何盡快改變現有的發展模式，也就是說，傳統發展模式存在的重大缺陷將嚴重阻礙區域經濟實現“關鍵一跳”。如果不對改革開放后形成的發展模式做出重大調整，浙江經濟社會發展就很可能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當前，浙江發展模式面臨的巨大挑戰主要表現在四個方面。一是現有發展模式產生的過度不均衡問題將會極大地約束需求增長，最終限制經濟總量繼續快速擴張。二是現有發展模式的繼續推進將會嚴重阻礙產業升級和產業競爭力提高。三是現有發展模式不改變將會使資源瓶頸約束難以克服，且付出較大的環境代價。經濟增長過度依賴房地產發展，就是過度依賴高耗能行業，因為房地產下游全是高耗能行業，房地產行業由于技術進步有限，對下游產業升級的要求不強。四是現有發展模式嚴重扭曲了資金、資源的宏觀配置，隱藏著巨大的金融風險或經濟危機。可見，現有發展模式在新的國際、國內經濟環境下難以繼續發揮作用。因此，浙江要想避免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必須對現有的發展模式進行重大修正，重點就是轉變發展模式，創造新的經濟增長點。

特別是在增速放緩背景下，政府是否順勢而為調整目標，深層次體制改革與政府轉型能否有效跟進，以避免出現經濟衰退。經濟整體增速下行是個自然趨勢，朝著6%～7%的增長速度逐漸放緩。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在任何歷史時期，都不可能長期保持經濟的兩位數增長。經濟增速的放緩是大趨勢，政府新投資和再建設大項目能夠在短期維持經濟增速，但改變不了經濟下行的長期趨勢。政府靠高稅收和大規模的政府投資來維持經濟增長，必然會抑制民營部門的增長。過去，浙江經濟增長主要是通過銀行貸款和投資來推動的，是靠政府直接投資和啟動大的國有部門的基建項目投資來支撐的。但這種低利率的信貸擴張所帶來的短期經濟增長，也為經濟的長遠發展埋下了巨大隱患。要意識到依靠貸款、信貸泡沫和政府負債來推動經濟增長的危害，并制定預警機制，盡量將不當投資遺留下來的“次貸”盡早慢慢地消解掉，以避免出現大的經濟衰退。可喜的是，浙江已深刻認識到，抓緊推進“五水共治”和“最多跑一次改革”，就是希望能將經濟發展的增長主導型向創新主導和公共服務主導型轉變。新發展階段要求政府在改善民生、提供基本公共服務上發揮主導作用。由增長主導型轉向公共服務主導型，合乎邏輯地成為政府職能轉變的重要標志。“最多跑一次改革”，同時也是為了在轉入創新驅動的新發展階段后，逐步消除增長主導型政府行為中不利于提高效率、促進創新的弊端。

能否真正實現以創新為動力，建立形成新的增長方式。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經濟的高速增長掩蓋了企業在效率與效益方面存在的問題。企業能否適應較低的增長速度環境，能否改變過去的規模效益型模式，形成依托技術與服務創新的新發展模式。能否形成充分有效的市場環境，在競爭基礎上產生一批創新型大企業和大量的創新型中小企業，培育出具有長期國際競爭力的技術、知識密集型制造業與服務業。在高速增長和不充分競爭“呵護”下形成的產業，缺乏創新動力。能否形成競爭充分、激勵有效、創新導向的市場環境，能否促使企業由依靠要素投入轉向依靠創新實現發展，能否培育出一批創新型大企業和大量的創新型中小企業，進而形成技術和知識密集型高端制造業和服務業的國際競爭優勢，是經濟轉型面臨的根本性挑戰。尤其是在當前體制與環境下，能否通過改革開放形成適應創新型社會建設需要的大學和科研體系。富有活力和創造力的大學和科研體系是高收入現代化國家的重要標志，是創新型經濟和社會的基礎所在。因此，浙江各地及相關部門能否通過“打破預算約束”，形成不再依托土地財政與房地產業的新興競爭性產業體系；在財政與金融風險背景下，地方政府能否形成新的增長方式，能否在增速下臺階時有效防范和化解高速增長期所積累的財政、金融風險等問題，都是非常關鍵的。從拉美、東南亞乃至韓國的經驗看，財政金融風險既是經濟停滯的直接原因，也是經濟發展方式內在矛盾的集中體現。各地區增強區域競爭力和經濟持續穩定增長的關鍵在于，形成充分有效的市場環境，改變傳統增長背景下的規模效益型模式，在競爭基礎上產生一批創新型大企業和大量的創新型中小企業，培育出具有長期國際競爭力的技術、知識密集型制造業與服務業。

能否確實從擴大改革開放中獲得動力的機會。能否通過“放權讓利”進一步開放市場，放寬壟斷行業特別是服務業準入限制，為服務業的大發展提供空間和動力。目前，電信、鐵路、電力、石化、金融、教育、醫療以及文化等行業的市場準入管制依然較多，壟斷程度依然較高，投資主體依然較少。從產業角度說，服務業與制造業的一種重要區別，是大部分服務業有較高程度的個性化，需要人對人、面對面的服務，從而對調動人的積極性、能動性有更高的要求。服務業市場開放不足，將會嚴重制約未來中國服務業發展的空間。此外，城鄉一體化改革能否有效突破；能否在統籌城鄉發展的基礎上，深化戶籍制度改革和推進農民工市民化，加快進城農民成為完整意義上的市民進程；能否促進農民承包土地在保障權益的前提下優化配置；能否成功推進城市化轉型發展，實現浙江城市化質量型增長。“三農”問題是工業化和現代化過程中的核心問題，而解決這一問題的根本途徑在于大多數農民進入非農產業和城鎮，留在農村的農民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實現現代化。解決好當前城鄉統籌發展中的突出問題，如消除事實上存在的對進城農民的身份歧視，使之與城市居民享有相同的公共服務；在保障農民合法權益的前提下，促進農民承包土地等生產要素的合理流動和優化配置，使農民更多地分享資產收入等，不僅有利于縮小收入分配差距，對促進人力資本積累、提高土地等要素的使用效率也至為重要。除杭州等大城市外，省內其他縣級城市能否放寬落戶條件，把在城鎮穩定就業和居住的農民工有序轉變為完全意義上的城鎮居民，也是一大挑戰。

能否促進就業、創業與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使中等收入群體快速成長，從而成功回避“中等收入陷阱”。浙江人均生產總值已經超過1萬美元，避免“中等收入陷阱”、逐步達到高收入水平將成為現代化進程中的主要目標。在此進程中，浙江需要應對多重挑戰，其中十分關鍵的是，合理調整收入分配關系，實現共同富裕；大力增強自主創新能力，建成創新型強省。從國際經驗教訓看，能否成功避免“中等收入陷阱”，關鍵是能否處理好收入分配和科技創新兩大問題。從技術創新看，日本、韓國都經歷了從國外引進、學習借鑒的過程，后來高鐵、核電、液晶顯示等技術進步表明，日本和韓國都具備了世界領先的自主創新能力。而部分拉美國家則提供了反面教材。正反兩方面的案例表明，在實現高收入水平的過程中要把握好兩大要害問題：收入分配要公平，而不能出現貧富懸殊；自主創新能力要增強，而不是處于技術追趕、重復引進狀態中。因此，能否促進就業、創業與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使中等收入群體快速成長將持續考驗政府智慧。對浙江而言，在金改環境下，就是能否充分利用民間信貸，建立具有浙江特色的現代金融體系和惠及“三農”發展的農村金融發展模式；能否建成適應新階段發展和創新需要、有效分散和防范風險的現代金融體系。在現有金融體系下，金融資源較多流向基礎設施和基礎產業、房地產開發、大型企業以及地方融資平臺等，而對創業和創新活動，特別是中小企業的創新支持不足。從長期看，如果金融體系發展不能與實體經濟的迅速增長相適應，將面臨資源配置低效率與高風險、創新活力和新動能不足的問題。

能否使消費升級成為浙江經濟轉型增長的重要推動力。雖然國內環境緊縮與整體增長預期放緩會在不同程度上帶來需求疲軟，但總體上的趨勢是，消費結構升級正在逐步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從消費看，浙江居民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不斷提高，人民群眾對生活品質有了更高要求，而高水平的生活成本需要有高水平的產業結構來支撐。當前，浙江沿海地區基本完成了工業化，需要向后工業化階段邁進，形成以服務經濟為主的經濟結構。現實是，房價上去了，但產業結構沒改變。同時，代際的消費傾向也正在發生顯著變化，以80后和90后為代表的新生代市民和農民工正在使全社會消費傾向逐步改變。在消費結構上，新生代農民工正在從溫飽型轉向享受和發展型。在消費模式上，網上銀行、刷卡消費、信用消費等先進的消費理念已經被新生代農民工所接受。可見，人口新老交替這一自然規律會使消費水平低的狀況有明顯改觀，消費升級與產業轉型升級聯動將成為可能。

能否從技術與制度創新環境中進一步釋放增長空間。未來中高速增長階段，浙江發展主要面臨著資源環境壓力和經濟社會矛盾的雙重制約。消除這樣的雙重制約，根本還是要依托技術、體制機制的雙重突破。從技術角度看，實現可持續發展，需要經濟發展的技術支撐，從耗費資源、污染環境型向節約資源、環境友好型轉變。在要素成本上升的同時，若技術進步不足以有效提升勞動生產率，高速增長也就成為難題。從制度角度看，解決轉型中的諸多問題，有賴于相關領域的改革取得實質性突破，尤其是在收入分配、社會保障與利益領域提高社會成員參與工業化、現代化進程的廣度和深度。“十三五”乃至更長時期內，如果能按預期在政府管治、社會建設等領域深化改革，并進一步推進人才、技術、金融、教育、醫療、文化等中高級要素的改革，將為中高速增長釋放一定的生產力空間。

[1]劉戈：《應向日本學習“均富”策略》，《共產黨員》2011年第8期。

[2]聶獻忠：《轉型突破需要改善制度環境》，《浙江經濟》201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