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涯出售小麥良種，其口中的高價，并非以銅錢計之。

而且，收割、晾曬、選種、議定售價都需時間，結(jié)合《齊民要術(shù)》訂證耕種之法，更需要反復(fù)易稿，也非是短期之功。

直到送滕子京離開，他并未給出詳細方略。

四十天后。

寧州府衙，送走前來視察的韓琦，滕子京緊皺眉頭喚來林三福。

此時，林三福專門負責(zé)來自張涯的線報。韓琦視察寧州府，并非只看了兩座土壩，還察驗了其它事項。

在此期間，林三福一直待在寧州府城。

“三福兒！張遠之到底去哪了？”

伸手敲著桌面，滕子京面色不善，沉聲說道，“哼！什么進山游獵。老夫觀之，此子不想見韓相公……”

滕子京猜的不錯，張涯就是避而不見。

韓琦上嘴唇打下嘴唇，一句話就讓他遷徙他方。

由此可見，在這種高官眼中，利益平衡才最重要，個人方便與否，不在他們考慮之內(nèi)。對于這種人，張涯是敬而遠之。

滕子京、高伯彥領(lǐng)著韓琦，還未抵達川口壩，他就得到了消息，便緊急帶上祝麗莎、盧雪靜進山，并讓徐平山負責(zé)護衛(wèi)。

等級距離太多，根本說不上話時，還是暫避鋒芒為上。

反正，他已經(jīng)拋出新品小麥、紅薯這等重磅物品，滕子京會力保他不被遷徙，何況他還留下了上榆口壩的營造細則。

見不見韓琦，都無關(guān)緊要。

林三福頓時微怔，急速反應(yīng)過來，賠笑說道：“這個……太守！張朝請業(yè)已回返塬地，并送來擴種新麥之條陳。”

“哦！張遠之都說了什么？”滕子京恢復(fù)平靜，淡然說道。

“回太守話。張朝請稱，他已選出一千多千克麥種，可擴種一百五十五華畝，并制成標準，每包可種一華畝，暫考慮售出八十份……”

“唉！此產(chǎn)量果真驚煞世人。張遠之如何售賣？”

“麥種包重九千克，需用三十千克本家小麥換之。”

選擇以種換糧之策，張涯是深思熟慮的。

此時的小農(nóng)戶大多沒啥余錢，但糧食擠一擠總是有的。這樣既能被農(nóng)戶減輕負擔(dān)，亦能彰顯新麥的價值。

新麥價格提升上去，再加上如此單產(chǎn)，農(nóng)戶種糧積極性絕對飆漲。

若非是他做出規(guī)定、并嚴格執(zhí)行，每戶人家只能購得一份，就這些準備售賣的麥種包，還不夠整個上榆樹村所需。

“嗬！張遠之要價很高啊。”

亦看出其中的門道，滕子京頓時拂須笑道，“然則，此法的確精良，用三倍之利誘民，倒是能提升農(nóng)戶的興致。可還有其它？”

“太守！張朝請將種麥法也一并送來，撰寫甚是詳盡、且合乎寧州地氣，亦可用于其它宿麥，太守可否雕版印刷，著人教化農(nóng)戶。”

“噢！將種麥法呈上來，讓老夫一觀真?zhèn)危　?

……

既然要擴散高產(chǎn)冬小麥，張涯就要一干到底。他所撰寫的種麥法，雖結(jié)合了《齊民要術(shù)》，但遣詞造句通俗了很多。

冬小麥播種日期、單位播種量，腐熟廄肥、中耕除草、灌水澆地、小麥存儲等等，不但有詳細解說，還有較精確的數(shù)值。

“唉！此法極其詳盡。”

半晌之后，滕子京嘆服道，“這個張涯、張遠之，小小年紀便如此立言。其志存高遠，所圖甚大矣！此書冊去安排雕版吧。”

“呃！小的馬上去辦。不過，張朝請還送來一物，是用水泥制作的大缸，說是除濕、除蟲的新糧囤。”

“噢！可是書中所言的糧囤，中部安放椒蒜熏蒸除蟲包，底部可安置生石灰，以便除去濕氣……”

“是的！太守。”

辛辛苦苦收獲的糧食，當(dāng)然要避免損毀、霉爛。張涯設(shè)計、制作的鋼絲網(wǎng)水泥殼大缸，就是為了保證這些。

防老鼠盜糧，這個肯定沒問題。水泥制品，老鼠絕對是啃不動的，水泥缸底徑小、上面大，老鼠也無法攀爬。

但是，此時沒有熏蒸殺蟲的化學(xué)藥品，張涯只能用大蒜加花椒替代，雖然效果持續(xù)時間短，但總歸比沒有強。

況且，制作鋼絲網(wǎng)水泥缸也算是個練手行為。

這玩意的結(jié)構(gòu)單一，張涯喊上高鐵慶等燒瓷匠，利用直立性好的黃土，修磨出倒扣的大缸內(nèi)芯，在其上編織鋼絲、打?qū)嵥唷?

一天時間就能搞出好幾個。

他的最終目標是鋼絲網(wǎng)水泥船。這玩意使用壽命超出木船數(shù)十倍，而且平常還不用養(yǎng)護、防腐。

雖然它不耐磕碰，但用于上榆口水庫，還是綽綽有余的。

滕子京、韓琦等人走后不久，張涯便從山林中回返夯土老宅，安排徐平山給林三福送信、送糧囤后，他再次召集郭石柱、高鐵慶等匠人。

水泥船的參照目標，就是滕子京送來的二手小木船。然則，為了滿足游玩需求，他首次制作水泥船，便將尺寸擴大了數(shù)倍。

張涯帶著一干人等，來到上榆口水庫北側(cè)。目視興利蓄水淹沒區(qū)后，他用腳圈畫出制作地點。

“柱子哥、鐵慶叔！”

而后，他徐徐說道，“就在這個地方起船模，我已畫出具體尺寸，你們都過來看看，是否能夠明白……”

圍觀半晌，郭石柱訕訕道：“小郎君！俺大概明白一些。不過，這真要用水泥制作，不會一下水就沉底嗎？”

“對呀、對呀！水泥、沙子加鋼絲，都是很沉重的。小郎君，這水泥船咋能浮在水上啊？”高鐵慶亦撓頭說道。

水泥船所有細節(jié)，特別是重量和排水體積，張涯都反復(fù)計算了。雖然用料笨重，但滿足使用需求絕對沒問題。

嘴角微翹起來，他淡然說道：“你們不用擔(dān)心，沒啥事兒！肯定能漂浮的。倒是你們都看懂了嗎？”

見張涯如此如此保證，郭石柱、高鐵慶便不再反駁。張涯手中產(chǎn)生了太多的奇跡，他們早已心服口服。

看了看郭石柱，高鐵慶規(guī)規(guī)矩矩的說道：“小郎君！俺們大致看得懂！但有些細微處，有點看不懂……”

“無妨！船模制作期間，我會一直在，有什么問題，我們一塊解決。”

制作鋼絲網(wǎng)水泥船，最重要的工序，也就是這個倒置的船模。通體尺寸，特別是七道加強板，都需盡可能的精確。

張涯當(dāng)然不能撒手不管。但剩余的工序便簡單多了，不過是編織鋼絲，覆蓋上數(shù)厘米的水泥，并搗實、抹平。

五日后，水泥船便制作完成，并覆蓋上茨苫、灑水養(yǎng)護。

張涯剛回返夯土老宅，劉小乙急匆匆趕到。

見禮之后，他便報告道：“少東家！州府傳聞，環(huán)洲任福出兵白豹城，擊敗黨項大軍，斬獲軍資無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