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涯所秉承的不欠人情。

其結果，就是人家欠他的人情。

不算東京城郊外的家族工坊利潤。

姜得亮位于寧州的個人工坊，每月能出產上百張躺椅，通過人脈勾連，銷往附近州府縣城，甚至遠銷到京兆府。

月利潤可達八十余貫，比他的薪俸高多了。

如此情景下，張涯提出要求，姜得亮豈能推脫。

對姜得亮而言，借此機會回幫一次，這個人情就徹底還上了，心中更為安寧不說，更無懼躺椅從張涯這兒外流他人。

于是，他滿口答應下來。

張涯極其滿意，便喚來趙樹起。

“趙二哥！此乃姜虞侯……”

略加介紹后，張涯吩咐著，“制出的架子車，你確定出規制來……將車架、車輪部分，交給姜虞侯的工坊。”

粗略看看圖紙，姜得亮不由皺起雙眉。

未幾，他無奈道：“宣奉郎！可否有實物參考？不然某家工坊，那些匠人不夠聰穎，怕看不透圖樣……”

“這個？無礙的。”

略加思索后，張涯徐徐說道，“虞侯且安心！我將趙二哥派駐貴坊，等制出尺寸合規部件，他再回返也不遲。”

“如此甚好！他們匠人當面，還能厘清工費。”

“成！我亦全權委托趙二哥。”

張涯點頭回應，接著說道，“趙二哥！若成功制出部件，便可訂購六十套。嗯！車輪易損，可加十五對備用。”

“成，成！此法極好。”

林三福撫掌稱贊，笑意連連道，“宣奉郎！結余之銅錢，可讓趙二捎回否？此亦節省時間，免得吾等再來一趟。”

“當然可以！趙二哥亦可代掌。”張涯淡然說道，語氣極其肯定。

三百足貫！

趙樹起一年也掙不這么多！

被如此信任，他心中十分感激。彎腰大禮，恭敬說道：“小郎君！趙二知曉了，定能照辦妥當。”

……

張涯要制作的車輛，便是人力架子車，基本全木質結構，軸承用青銅制造，也是研究人力自行三輪車的副產品。

基于標準化原則，比照上輩子的人力車橡膠輪，他直接選六十五厘米，作為輪輻的標準直徑。

只是為了在農田、野地使用，車輪外緣加寬到十五厘米，使接觸面積擴大，降低地面壓強，避免陷入泥土中。

指導緊急營造梯田，陳阿材被州府征用，并非強制性勞役，而是每月可領三千四百錢，外加四石小米。

這個薪金相當高，而且還配給衣服。陳阿材歡喜之中，亦很感激張涯。畢竟，營造梯田方案，是張涯弄出來的。

“小郎君！陳四欠你太多了。”

下午離開之時，陳阿材拜謝道，“等俺回來，一定給補上。給小郎君起宅砌墻的事兒，郭石柱可領頭……”

郭石柱，就是年前受過外傷的那位匠人，大伙都喊他三柱子！

“呵呵！陳四哥客氣了……這里不用掛心，我自會安排的。”張涯微微頷首，客氣了數句。

之后，他又囑托趙樹起，便送走了他們。

整個建設方案更改，施工順序也要改變。

營造高手陳吉海親自出馬，還帶上州府營造處的精兵，塬地上的兩支民間土木工程隊就不夠看了。

張涯略加思索，便喊來郭石柱、姜滿倉。

姜滿倉，另一建筑隊的匠頭。

“滿倉哥！出了點意外，施工需更改。”

臉色帶著淡淡笑意，張涯直接吩咐道，“選出手藝最好的三十人，都交給柱子哥暫管。其余人等，你先帶著運送磚塊……”

基礎不牢、地動山搖。

建筑工程也是如此，具體施工交給精兵強將，效果肯定更好。

不過，等待這些人時，讓這些鄉下把式，先做些準備工作，一則不閑置勞動力，二來提升其后的工作效率。

體型和陳阿材類似，但姜滿倉更精明些。

“俺知曉了，這就挑人去。”

他急匆匆答應著，之后躬身大禮，“小郎君！俺們還要再次拜謝。早聽說斬蠱丸極神效，俺們能不能多要些？”

“踏實做工，此事易而。”

張涯神色平淡，指著郭石柱道，“你們計出所需，找麗莎報備即可……去歲，柱子哥他們已有章程。”

肩膀頭同樣高，待遇也需一樣。去年，陳阿材團隊，為了給家人捎帶，就要用錢購買，姜滿倉亦須如此。

否則，就有小麻煩。

雖也能平衡處理，但畢竟要牽扯精力。要獨自建筑土壩，張涯心中已焦慮起來，不愿為小事牽絆。

無法接續官府之‘川口壩’，就不能利用其專業工具。

譬如，碾壓土方的大碌碡。他只能獨立制備。

粗略估算新方案的工期，張涯定下碌碡尺寸，徑一米二、長一米八，重量在五點五噸左右，套上四頭耕牛可拉動。

這個尺寸、重量太大，進山采紅石、鑿制，石匠不能確定，時間更不敢確定，還有運輸問題，顯然很不現實。

此時，最好用混凝土灌制，中間加鋼筋框。至于鋼筋，無論是熱拔還是冷拔，都無法搞定，只能用手工鍛造方式制作。

翌日，重陽節，沒時間放假。

選出手藝好的匠人，張涯讓郭石柱領隊。

并親自帶著所有人，來到上榆口壩位置。

“柱子哥！就在這里。”

他觀察地形后，用腳點劃出位置，“找幾個好手來，開挖四個基坑，深一米八、徑一米二，一定要夯實、規整……”

之后，他強調道：“對了！鐵軸孔位置更要準確些。至于其他人，去河道里采集卵石，規格大小、處理方式，昨日就告訴你了。”

“小郎君！俺們知曉了。”

郭石柱看看河道，笑瞇瞇說道，“你且放心吧，鐵冶房陸續供給鐵錘，這點沒啥巧的活兒，幾日就能成……”

這地方地勢稍高幾米，距離土壩又近在咫尺，等混凝土碌碡凝固好后，就能自然滾落到土壩工作面。

至于采掘卵石，還要破成幾瓣。依然是土法上馬之手段，既能就地取材節省人力成本，亦能增強混凝土間的咬合力。

不超過巴掌大的卵石，張涯親自砸了幾塊。

確能分成好幾小塊，但有些還是稍大，不能用于碌碡邊緣，但能填充其內部，如此他才放心下來，亦算實際示范一下，

再次強調技術細節，他便前往灌溉洞、削洪洞。

恰在此時，徐平山挑著水桶趕來。

未見鐘大力跟隨，張涯隨口問道：“山哥！大力何在？”

“少東家！他給嚴里正喚了去。”

拱手見禮，徐平山解說道，“聽說是去縣里應急夫役，還要營造梯田啥的，也輪到他們家了……徐五哥亦被喊走！”

咦，咦！

專業人士、普通勞力都要被政府征用！

頓時，張涯有些無語。

還是咱自個挖的坑，都算什么事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