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蘇玥洗漱完畢后正準備歇下，聞著門的響動，掀開剛剛暖和了些的被褥，穿好衣服，踩著鞋子，掀開了門簾，一股刺鼻的酒味直往鼻子里鉆，皺了皺眉，也沒說什么，徑直朝廚房里走去。

蘇父踉踉蹌蹌的一頭鉆進了里間蒙頭大睡，待蘇玥端著盆熱水出來，看著他這副模樣，眼里沒有什么波動，蹲下身子艱難的將他翻了個身，取過一塊干凈的布沾了沾水，簡單的擦了擦，幫他褪去鞋子，蓋上被褥，熄了油燈退出了房里。

次日，天剛蒙蒙亮，蘇玥就忙忙碌碌的起了身，向往常一樣準備好飯菜后，步履飛快的朝村外走去。

來到縣城，剛好趕上了第一波進城的人，農夫們一個個的挑著一扁擔新鮮的蔬菜，眼睛直盯著城門的方向，腳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蘇玥跟在后頭進了城，直接朝著云來客棧的方向走去。

客棧的老板娘是個熱心的人，見她小小年紀就出來混飯吃不容易，就收了她在客棧打打雜，每月給的工錢也有不少，平時一些客人沒怎么動過的剩菜也會叫她打包帶回去。

“老板娘?！碧K玥一進門打了個招呼，然后拿起角落里的掃帚格外認真的打掃起來。

“小玥來啦！”老板娘回之一笑。

天色大亮，客人三三兩兩的走進客棧，不一會兒，便坐了個滿堂。

廚房里頭炒菜的師傅一邊拿起搭在肩膀上的布擦了擦汗，一邊手里不停的翻炒著，旁邊的案板上還放著幾盤滋滋冒著熱氣的菜肴，蘇玥一頭鉆進廚房，雙手利落的端起一盤菜便急乎乎得掀開簾子，嬌小的身軀靈活的穿越在各個客人之間。

忙活完了之后，蘇玥拿著塊抹布收拾著桌子，聽到隔壁桌子的談話，耳朵一豎，手里的動作不自覺的放慢了些。

“楊兄，什么時候回來的？”

“去了趟空水城辦點事兒，昨日剛剛回縣城，凳子還沒做熱乎又腳不沾地的忙乎了一天，這不今天才得空約你出來喝一盅嘛?！?

“你還別說，空水城不愧是仙人圣地啊，滿大街上，時不時的就能看到好幾個仙人，那娘的，真是瀟灑威風啊?！?

“…………”

蘇玥眼中的確升起了一絲好奇與憧憬，仙人？能在天上飛的仙人嗎？

只是一瞬，她便收斂起了心思，默默的將空水城這個地名記在了心里。將手里的盤子摞的老高，小心翼翼的挪進了廚房。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這么過去了，蘇玥將包好的飯菜兜在懷里，趁著天邊日落西山的紅霞緊著步子往村里趕去。

待回到村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家家戶戶點著油燈，房屋的煙囪上炊煙裊裊，一股股飯菜的香味在村子里飄蕩。

蘇玥吸了吸鼻子，只覺腹中一陣饑餓感襲來，摸了摸肚子，步履飛快的往家走去。

屋里亮著光，蘇玥便知是蘇父回來了，面色平淡，心里卻是淡淡的疑惑，今日怎的回來的如此早？拉開柵欄剛想進去，只聽見“砰”地一聲響，像是桌子椅子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陌生人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蘇老鬼，今天你要是不還錢，明天你就別想走這屋子了?！?

蘇玥身子頓了頓，然后進了院子，推開門，抬頭一瞧，面前站著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渾身煞氣凜然，她脖子一縮，余光快速的瞥了眼臉上鼻青臉腫正跪在地上笑的諂媚的蘇父：“陸爺，你看能不能再多寬限些幾日，您放心，錢我一定會還得。”

蘇玥低著頭，眼睛直盯著地上，轉了個身，回屋里去了。

陸爺身邊的幾個大漢腳朝前一邁，眼里含著殺氣，陸爺卻是把手一抬，滴溜溜的眼神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蘇玥的背影，嘴邊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對蘇父道：“蘇老鬼，今日可以暫且放過你，明日再不還錢，小心你那條狗命吧。”語閉，朝兩邊的兄弟使了個眼神，推門而去了。

門外，其中的一位身材矮小，嘴角兩撇胡子的小老頭弓著背小心翼翼的問：“陸爺，你可是對那小姑娘有想法？”

陸爺聽后，伸出舌頭tian了tian嘴唇，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道：“那小娘皮長得可真水靈，娶回去做個暖床的，那滋味想必很不錯，嘖嘖，可惜就是年紀小了點?！?

“陸爺，先娶回去，養個兩三年再開吃，那滋味豈不是更好？”六爺忙附和道。

“嘿嘿嘿，說的有理，還是你懂爺的心思，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妥了，爺重重有賞?！标憼斝χ怂谎邸?

六爺拍了拍xiong脯道：“包大哥您滿意?！?

夜色漸濃，幾道人影逐漸遠去。

第二天，如往常一樣，起了個大早趕去客棧上工。今日客?？腿松倭嗽S多，因此蘇玥早早地便干完了雜活往家里趕。

將飯菜熱了熱，隨便吃了幾口，進了里屋，從床鋪下拿出幾本書籍，往小凳子上一坐，就著水在地上認真的習字練字。

“六爺，您快屋里坐?！?

蘇玥聞聲伸著小腦袋朝窗外一探，見是蘇父回來了，旁邊站著個小老頭，似乎是昨晚站在為首的老大旁邊的那位。連忙將書籍收拾藏了起來，拿起搭在一邊的破爛衣裳，手里靈活的穿針引線，一針一針的縫補了起來，一邊豎起耳朵注意著外邊的動靜。

“蘇老鬼，知道我是干啥來了嗎？”六爺趾高氣昂的往凳子上一坐，斜眼看著他道。

蘇父有些心虛的看了他一眼，從兜里掏出零零碎碎的一大把碎銀遞了過去，支吾著開口：“六爺，您看……”

六爺冷笑了一聲，手攏在袖子里就這么看著他，道：“蘇老鬼，你就是這么糊弄陸爺的？”

蘇父為難：“六爺，這已經是我能拿得出的所有銀子了，多的真拿不出了。”

六爺見他耍起了賴，話頭一轉，道：“聽說你有個女兒？”

蘇父也是個精明人，眼珠一轉便知其話里的意思了，忙道：“是是是，陸爺的意思是……”

六爺笑道：“蘇老鬼，你也是個精明人，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陸爺看上了你女兒，只要你同意，這錢就一筆勾銷了，怎么樣?”

蘇父心里一喜，面上卻露出疑難之色：“六爺，這，這養了十幾年的女兒，心里實在是舍不得啊……”

六爺瞧一眼，便知他心里的花花腸子，譏諷道：“行啊你，蘇老鬼，敢跟陸爺討價還價了，嗯？”說著拋過去一個錢袋子。

蘇父拿在手里顛了顛，裂開嘴笑著，諂笑道：“六爺，小人哪敢啊?！?

“嗯，就這么定了，明日一早我過來接人。”六爺對他的識趣很是滿意，站起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蘇老鬼，錢省著點花，下次可沒有女兒了，哈哈哈?！?

兩人的對話盡數落入蘇玥的耳中，她僵著身子坐在床邊，手里的針線早已掉在了地上，平靜的心湖像結了層冰一樣冷，雙眼泛紅，拾起的線團被捏在手心里，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眼里的苦水被她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許久，蘇玥收斂好了心緒，拿著補好的衣裳掀開門簾遞了過去，低聲道：“衣裳補好了?！?

蘇父眼里只剩下銀子了，哪有心情理會她，隨口道：“放在那里就行了。”眉開眼笑的數了數銀子，這才側頭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的像是吃頓家常便飯那樣隨意：“你今日好好收拾收拾，明兒一大早陸爺的人便要過來接你了，過去了之后好好伺候陸爺，每天山珍海味少不了，老子我也能跟著沾沾你的好處?！闭f完，揣著銀子喜滋滋的出了門，嘴里小聲嘀咕著：“嘿嘿嘿，小美人，蘇爺我來了。”

蘇玥眼神冷漠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當初要不是他把自己撿回家，自己可能早就餓死在襁褓里了，她心里并不恨他，只恨自己命苦。

靜默了許久，蘇玥看了看這屋子，畢竟是住了十三年的地方，每個角落都烙了自己的痕跡，如今決心要離開這，心里還是有些不舍與茫然。

她深深地舒了口氣，積郁于心里的不快與苦水像是打開了個口子，潺潺的流了出去，心中一下子輕松了許多。進了里屋，打包了一個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留了張紙條，上面壓著幾兩這幾年自己辛苦攢下的大半數的銀子，也算是了卻了他的收養之恩，回首看了看被黑暗包裹的村子，毅然轉身趁著夜色朝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