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悶響，井底冒出一串氣泡，柯藍在井邊等了一會，見盧老二沒有再爬上來，他才往附近巷子里走去。

拐過巷子口，柯藍看見不遠處一個中年婦女裹著頭巾正坐在自家門口納鞋底。

中年婦女聽見腳步聲抬頭瞥見柯藍：“哎，小藍什么時候回村的，有幾年沒見你了。”

走的近了，柯藍才認出這是盧老二的媽媽。

“阿姨，我昨天剛從外地回來，打算在家住幾天再走。”柯藍感到有些尷尬，剛剛才把盧老二踹回井里，轉個彎又碰見他的媽媽。

“回來好啊，回來好啊，多陪陪父母，外面的錢是掙不完的。”說著話，她的眼眶一紅，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似乎柯藍的出現讓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兒子。

兩鬢斑白的頭發，眼角的皺紋，臉上褐色的老年斑，中年喪子的巨大悲痛將這個年近五十歲的農村婦女徹底擊垮。

柯藍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別人，他只好岔開話題：“阿姨，盧叔叔呢？”

“在家呢，進來坐坐吧，你盧叔前些日子去隔壁曲村幫人家搭戲臺子，不小心被鐵支架砸傷了，他一個人悶在家里坐不住，正好陪你叔聊聊天。”

盧老二的媽媽放下手中的針線，回過頭用手背在眼角擦了一把，起身朝屋內走去。

柯藍一進屋就看到盧叔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的左腿纏著繃帶，茶幾旁邊放著一副拐杖。

房間左側墻上掛著盧老二的遺照，這讓柯藍不禁想到，如果哪天盧老二突然出現在兩位老人面前，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場面。

“誒？小藍什么回來的……”

盧叔急忙起身，給柯藍讓了一個位置，開始煮水泡茶拉家常。

……

從盧老二家里出來已是黃昏，腹中傳來的饑餓感讓柯藍加快腳步走出巷子。

沒多久，一道身影緩緩出現在柯藍剛才離開的地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片刻后又消失在巷子里。

“說好的防水防摔呢？”

柯藍叼著煙坐自己屋里，惆悵的看著手腕上的智能勞力士，鼓搗半天還是黑屏，只能隨手將手表拆下插在充電器上，試試能不能開機。

他捏著快要燃盡的煙頭狠狠嘬了兩口，掐滅在煙灰缸中。

“阿藍，出來吃飯，你少抽點煙，對了，咱家自行車呢？”

屋內煙霧繚繞，柯母打開門窗透氣。

“自行車？”柯藍一拍腦袋，突然想起自行車還在東山。

“自行車被我賣給收廢鐵的了，從網上給您置換一輛電動車，您天天騎著那輛二八杠多累啊。”

“喲，我兒開竅了？這么多年你還是第一次知道孝敬父母，今兒太陽可是打西邊出來了。”

柯藍撓撓頭：“哎，您可別說了，今天做的什么飯，好香啊。”

……

第二天一早，柯藍被手表電話吵醒。

“誒？勞力士還能用，看來昨天是沒電了。”

手表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柯藍拔掉充電器用食指點擊接通。

“喂？你是柯偵探么？”

電話里傳來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柯藍通過聲音判斷這應該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阿婆。

小廣告沒有白貼，終于有生意上門了，甚至柯藍都能想象到這位老阿婆此刻正盯著路邊電線桿上的小廣告顫顫巍巍的舉著手機在給自己打電話。

柯藍起身下床，坐在沙發上點燃一支香煙：“是的，您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電話另一頭很久沒有發出聲音，過了一會才再次說道：“我的…孫女不見了，你能幫我找到她嗎？”

“您報警了嗎？”

“以前報過，好幾年了都沒消息。”

“好幾年？您跟我詳細說……算了，電話里說不清楚，阿婆您給我留個地址，明天見面您把具體情況告訴我。”

想想也是，如果警察能找到她的孫女，老阿婆也不會通過小廣告找到自己。

“我住在…蘇市青陽鎮…黃金……”老阿婆每說一句話就需要停下喘氣歇息，看樣子她的身體并不好。柯藍從抽屜找出紙筆記錄地址。

“阿婆您繼續說。”

“黃金海岸7號樓3……媽！您不是去買菜了嗎？怎么又在看那些垃圾廣告！我都跟您說過多少次了那都是騙人的，您怎么就不聽呢！”

電話突然被掛斷，柯藍皺眉沉思，剛才電話里說話的應該是老阿婆的女兒。

柯藍覺得有機會一定要當面澄清一下，自己哪里像騙子？

剛才老阿婆說的應該是黃金海岸7號樓3單元，還沒來得及說住在幾層幾號就被掛斷，不過這并不影響柯藍開展偵查工作。

作為目前接到的第一個案子，柯藍非常重視，只要這個案子辦成，把招牌打響，以后絕對會有源源不斷的客戶慕名而來，他的私人偵探業務很快就能走上正軌，重新戴好手表，訂下十點的火車票，將徐朗送他的平光眼鏡和大哥大塞進雙肩背包。

“媽，蘇市那邊有點工作上的事情需要馬上處理，我一會趕車回那邊。”

柯母披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啊？剛回來就要走嗎？吃完飯再走吧，今天特意包的餃子。”

看著母親沾滿面粉的粗糙手掌，柯藍不忍心讓她白忙活。“好，吃完再走。”

匆匆吃完飯，柯藍搭車趕往鄲市火車站，這次沒有那么好運，只能買到硬座，一想到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他就為自己的腰間盤感到擔憂。

到達蘇市已是凌晨四點，柯藍打車回到秋暉路自己租住的地方，洗過澡倒在床上補覺。

一覺睡醒已經中午一點多，起來用涼水抹了把臉，柯藍戴上徐朗送給他的“輪回鏡”。

看著廁所鏡子里的自己，柯藍摸著下巴：“不錯，戴上眼鏡顯得很成熟，現在看起來更像一個專業的偵探。”

在街上隨便吃了點東西，柯藍騎上共享單車直奔白塔路。

十分鐘后，柯藍蹲在路邊打量眼前的小區。

“黃金海岸，這一套房子至少幾百萬吧，高檔小區啊。”

“小區門口居然還有刷卡進出的門禁？想進去有點麻煩。”

小區門衛室里。

“老周，你看馬路對面那個小伙，他盯著咱們小區看半天了，不會是來踩點的吧？”

周姓保安大叔拿著報紙頭也沒抬：“還敢來？前天不是剛抓住幾個入室盜竊的嗎？我說老劉你別太敏感了，人家可能是在等人吧。”

禿頂劉姓保安抱著保溫杯看向窗外：“誰知道啊，年底了，他們也要沖業績。”

“哎！老周你看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