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她。

又是這個夢。

是第一次的遇見吧……

天空中似乎剛剛下完雨，地面上滿是潮濕的痕跡，微風拂過，偶爾帶過幾分涼意。

作為一只貓，他其實不喜歡雨天。

雨水會封鎖外界的道路，帶走一切可以追蹤的氣味與溫度，積水讓行動不便，還會弄臟他的肉墊。

他走在一條空曠的街上，一邊走，一邊甩著腳底的水滴。

從地面的倒影里，從周圍商店的玻璃窗上，他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是只黑貓。

頭顱和四肢都是墨染一樣勻稱又光滑的黑色，只有四個腳爪，是雪白雪白的顏色。

有個專門的名字，形容他這樣的黑貓，叫“烏云踏雪”。

烏云踏雪，多么好聽。

——尤其是和后來的“小黑”相比。

他在四處游蕩，似乎在尋找什么。

終于看到了！

黑貓飛速趕到那個角落，貓的習性讓他沒有發出半分聲音，梅花印悄悄地停下，黑色探出頭來。

在小巷子的某個角落，是小小的季扶蘇在和另一個身影。

“季蘇蘇，謝謝你幫我做手工課的作業，”另一個小女孩抽著鼻涕，“這是給你的……嗯……給你的……”

“是季扶蘇啦，常美美！”小小的季扶蘇從她的手里接過那只小存錢罐，搖了搖，“是真的有兩百元哦，你不要騙我，不然我就去告訴你媽媽！”

“不、不會的！”常美美著急地連鼻涕都忘記擦，手忙腳亂地解釋，“這里就是我的兩百，我都存好了的……季呼呼你不要告訴我媽媽！”

“是季扶蘇啦笨蛋常美美！”季扶蘇給她臉上糊了一張手帕，“那我走啦，明天見?！?

“明天見季嘟嘟！”

黑貓觀察到季嘟嘟，哦不，季扶蘇的臉上出現了非常生動活潑的表情。

季扶蘇鼓著腮幫，兩彎眉毛糾結在一起，憤怒地盯著那個正高興地用手帕擤鼻涕的女孩。

她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然而很多話沖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怎樣組織才能恰如其分地表達此刻的心情。

最后她沖常美美做了一個鬼臉。

“略略略！”

噗。

黑貓想笑，但是在貓的身體里只發出一陣輕微的呼嚕聲。

他跟上了季扶蘇。

但是卻被這個小女孩發現了。

她突然轉過頭來，在夕陽中格外溫暖的眼睛正好盯準了他的方向。

“我剛剛就發現啦，”季扶蘇抱著存錢罐，朝他挑眉，“原來是貓先生你一直在跟著我呀。”

黑貓停下了腳步。

季扶蘇觀察了黑貓一會兒，像是非常開心，腳步卻在前進和后退間猶豫了好一會兒。

最后，她還是將存錢罐放到自己的小書包中，然后慢慢朝著黑貓蹲了下來。

“貓先生，你好?！?

變魔術一般，她不知道從哪里又拿出來了一個小飯團。

“你……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嗎？我會對你好的。”

小姑娘一只手拿著飯團，另一只手搭著膝蓋，乖乖的頭頂上翹著幾根呆毛，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既可愛又無害。

“喵嗚~”

她甚至還軟軟地學著貓叫。

黑貓歪著頭，視線從那個精致的小飯團撞入她的眸中。

糟糕，有點可愛。

于是他踏著優雅的步子走向了她。

……

——不，先等等！

——喂停下啊啊??！

——所以我為什么這么配合地就走過去了？！

這一點在程子晟醒來之后仍感到疑惑糾結。

今天父母都在家中休息，程子晟決定向他們求助。

“有一個問題，”程子晟盯著正在餐桌前看報紙的媽媽，“你怎么解釋夢？”

“夢？正常的生理現象呀，”于瀟放下報紙，滿臉慈愛地看向兒子，“我記得目前有關這方面的知識你應該還算清楚，怎么，難道是……做了奇怪的夢的嗎？”

在青春期，男孩子往往并不喜歡直接向父母顯露自己的困惑和無助，程子晟也一樣。

他想了想，決定小小地撒一個謊。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程子晟不在意地避開了母親的眼睛，“他總是夢見同一個女孩，感到很奇怪，所以想來問我。”

于瀟：“……”

出現了！

這個“我”即“我朋友”的用法！

這個只要撒謊就會出現的蹩腳姿態！

她上下打量著兒子，意識到那個面癱臉的小娃娃在一眨眼間已經長成了半大的小伙子，一時間不由得百感交集。

啊，果然是荷爾蒙爆發的青春期嗎？兒子已經會夢到女孩子了——難道是【嗶——】夢？！哦天，這個時候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臟掉的內褲所以來向母親求助嗎？小豬終于會拱白菜了媽媽好欣慰……

——欣慰個鬼啦果然是個臭小子?。。?！媽媽我007連軸轉這么多天好不容易有了一周的休假居然想讓我替你洗內褲？！平常陪著媽媽追劇都不肯事到如今居然要指使老媽洗內褲？！不可能的這種時候去找你那個同樣面部神經受損的老爸吧！也不行阿寧這幾天也很累現在還去做飯了怎么能讓做飯的手去洗內褲？！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臭小子啊那種事情自己處理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去打擾成熟的大人？！

于瀟很冷酷：“丟掉！”

程子晟：“？？？”

程子晟漸漸死魚眼：“……”

——你自己又在那里腦補了什么啊媽媽？！！

正巧此時，程寧已經做好了早飯，于是來招呼兩人。

“吃飯。”

程寧擁有著在外表遺傳中更多數的顯性基因，能證明這一點的自然體現程子晟這張和父親高度相似的臉——父子兩人無論內心活動多么豐富，面上永遠冷酷無情。

于瀟被（自己的腦補）氣得胸悶，眼下看到大的那個忍不住遷怒。

“切。”

她越過程寧。

程寧：“？”

程寧看向兒子：“……”

程子晟回視父親：“……”

父子二人之間彌漫著迷之和諧的氛圍。

幾秒后，程寧終于不緊不慢地開口：

“……不要總刺激她的想象力?！?

程子晟：“……”

——可惡既然你這么了解她就快去管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