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理寺一趟之后，我就特別愁你又闖了什么禍，得讓我收拾爛攤子去。”

沈煙堆起笑臉：“夫君也不過是昏睡一宿，我縱有天大本事，又怎么可能在一宿之內(nèi)闖什么大禍？你也太高看我了。”

“當(dāng)真？”趙月攬回頭看了沈煙一眼，瞳孔中綻出冷光。

沈煙信誓旦旦地點頭，忽想到一事，語氣變了：“還真有一事。”

趙月攬反而笑了：“這才像你。說吧，何事？”

“羅云豐認(rèn)出了我。”

趙月攬語聲驟冷：“怎么回事？你們又見面了？”他讓沈煙別捏他肩了，趕緊將事情說了。

沈煙自知瞞不過，只能道：“平大夫說，府里缺失一味藥，我打聽到此藥只在城外的藥鋪里有售，便出了趟城，想不到回來路上遇見羅云豐。他記著花月樓那筆賬，便與我起了沖突，他抓著我不放，說知道我是誰……”

她無奈地想：先前對黎況千叮萬囑不得透露，想不到口風(fēng)最終是從自己這里露出來的。

趙月攬聽得沈煙說出城購藥時，面上神色變幻幾許，沉默片刻后問：“姓羅的可不什么善男信女，你被他纏上，沒出什么事吧？”

“那倒沒事，虧得有黎況。他一出手，便將羅云豐打發(fā)了。”

趙月攬剛才一直沒什么表情，唯獨聽到這話臉色變了變：“你跟黎況一起出城？”

沈煙氣道：“難不成，你讓我大晚上的獨自一人出城？虧得我不辭辛勞替你求藥，竟換來你這一句。”

趙月攬一時語塞。他將她手抓了過來，低聲哄著：“知道你辛苦，我自然感念在心。不過你堂堂九王妃怎可深夜出城？多危險。買藥這種事，你派下人去便行了。若你真想親自去，也得多派些人手跟著才行，怎能只叫上黎況一人？”

沈煙忍不住笑。繞了一圈，趙月攬在意的還是黎況……

“夫君莫非是吃醋了？”

趙月攬一怔，冷冷地笑：“笑話，我堂堂九王爺跟一個侍衛(wèi)吃什么醋？”

“那你……”沈煙正欲擠兌他，忽然停住了。

沈煙猛地想到一事：放眼整個九王府，除了她和趙月攬之外，只有黎況知道《牽星引》的存在……若書真的被人動過了，會否與他有關(guān)？

一時間沈煙追悔莫及。在這之前，她很是信任黎況，可是眼下看來，她不該如此的。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寧可信其有。

內(nèi)憂外患排山倒海涌來，沈煙面上現(xiàn)出深深憂色。

她偷眼看趙月攬。趙月攬猶在計較著“吃醋”，似乎并未注意到沈煙瞬間的失態(tài)。她暗自松了口氣，心想：找個機會，定要將黎況查一查。

趙月攬見沈煙不再說話了，這才看了她一眼：“在想什么呢？臉色不太好。”

“在想羅云豐這個心頭一患呢。昨晚見面有驚無險，幸虧我暫時用你九王爺?shù)拿^壓住了他，想來他不敢出亂子。哪日有機會了，我再會會他，看看自己究竟是何處露了破綻，叫他認(rèn)了出來。”

“羅云豐，不過是貪圖富貴的一介校書郎，掀不起什么水花。我自會派人盯緊他。”

沈煙點頭，幽幽看了趙月攬一眼：“其實眼下最憂患的，還是我們當(dāng)前所查之人和事。”

趙月攬見沈煙心神不寧的，握住了她的手：“此事急不得，也無需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凡事都有我在呢。”

沈煙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來，恢復(fù)了嬌艷笑容。

趙月攬忽道：“我認(rèn)識一位朋友，住在山清水秀之地。近日糟心事太多了，待我傷勢恢復(fù)些之后，咱們?nèi)ツ抢镒商烊绾危俊?

沈煙忍不住叫起來：“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想著游山玩水？”

“如此才能藏于暗處啊。總不能總是敵在暗，我在明吧。”趙月攬捏了捏沈煙的手。

沈煙眼前一亮，盈盈起身：“夫君天天白粥，這可怎么行？我這就叫后廚燉蛋燉湯，如此才能叫傷好得快些。”

趙月攬看著她踩著小碎步忙前忙后的樣子，生平頭一回喜歡上這樣的煙火氣。

接下來的這些天，非但九王府大門緊閉，連九王爺趙月攬的房間也關(guān)得緊緊的。期間不時有朝中官員來拜訪，都被門口守衛(wèi)擋了回去：“王爺負(fù)傷在身，恕不見客。”

偶有些實在擋不了的高官要員，九王妃代為見客了。不過每每現(xiàn)身時，沈煙的眼睛總是布著紅血絲的，與人說起九王爺時更是淚花漣漣：“王爺遭歹人行刺，身負(fù)重傷，多日不曾轉(zhuǎn)好。”

這消息傳至宮里后，宮里頭派來了御醫(yī)。御醫(yī)來了，也只有束手無策嘆氣的份：“王爺這傷情，聞所未聞。下官醫(yī)術(shù)不精啊。”

再后面幾天，連大夫都懶得來了。

府里的下人們也俱不知情，只道九王爺這回當(dāng)真兇多吉少了。

自第六日起，九王府出現(xiàn)難得的清靜，再無人前來拜訪了。沈煙總算是松了口氣：“憋死我了！”

她從前未曾與朝廷中人打過交道，這幾天愣是練出了一副好架勢，可真是不容易。

這些倒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她每日得紅腫著眼睛、啞著嗓子與人說話。說來說去，還不是趙月攬出的餿主意？

沈煙得了空，在院里的秋千上晃蕩，嘴里哼著小曲兒。

“夫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沈煙身后響起。

沈煙沒料到身后有人，一聽有人叫她，嚇得趕緊止住了小曲兒，回頭一看是黎況。她拍著胸口：“是你呀。”

黎況有些詫異地看著秋千上的沈煙：“夫人近日可好？聽聞王爺?shù)膫椋坪醪惶谩！?

沈煙忽意識到自己仍在秋千上，這副悠閑的模樣可不能被別人看見。她立時從秋千上跳下，故意嘆氣道：“王爺?shù)膫_實不妙，可愁死我了。”

黎況看了眼仍在搖擺的秋千，轉(zhuǎn)頭望向沈煙：“聽聞近日府中訪客都由夫人接待，夫人里外操勞，著實辛苦。”

“可不是。我也顧不上太多，這府里的值守還得仰仗黎侍衛(wèi)長上心。”

黎況低頭應(yīng)著，腦中出現(xiàn)方才看到的一幕：沈煙坐在秋千上，腰間衣裳分明寬松了一大截，可想而知這短短數(shù)日，沈煙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