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如瑟沉聲道：“妹妹莫急，宮里頭的藥材都是從鄰城采購的，我這就叫人加緊送一批來。”

“謝謝長公主，不過我聽說這宮里的采購運送流程極為繁瑣，哪怕是加緊送來，恐怕也得到明后天了吧？”

“確實如此。或許我可以試試，讓人先把藥送來，手續報備之類的事后再補。我一個長公主，想來也無人敢說我吧?！?

沈煙深深作揖：“大晚上的叨擾長公主，已經夠過意不去了。怎能再讓長公主擔著風險，落人口舌？”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法子了吧。”

“天無絕人之路，我再想想。我就不信了，區區一味千機水，難不成就此消失了？”沈煙忿忿說著，眼里折出堅毅之色。

趙如瑟看著她，忽然嘆道：“妹妹著實叫我刮目相看。月攬能娶到你，實在是他的福氣?！?

沈煙謙遜了兩句，不欲多說，這便向趙如瑟告辭了。

她方才在趙如瑟面前說得大義凜然，心中其實虛的很。想法子？上哪兒想法子去？思來想去，沈煙都沒有主意，只能先行回九王府。

院子里傳來利劍的聲音，有個人影在漫天碎葉中騰身而舞。

沈煙大喜，忍不住喚道：“趙月攬？”

她朝著舞劍的身影奔了幾步，忽然頓住了。趙月攬還在房中未醒，院中那人可不是他。

是黎況。

他的身影其實與趙月攬有很大不同，更為英挺肅殺，一看就是天生的劍客。若在平日，沈煙見了定又開始盤算著找他習武，但這會兒她沒有半點心情。

見黎況向自己這邊看來，沈煙隨口問道：“這么晚還在練劍？”

“吃飯的本事，自然不能落下。”黎況收了劍，向沈煙走來，“夫人回來了？”

“你知道我外出了？”

“聽平大夫說了，夫人進宮問藥，如今可是取到藥了？”

沈煙垂頭喪氣，一屁股坐在院中長椅上：“沒有，宮里也沒有。我都不知該上哪兒找去。”

“夫人莫要灰心，天無絕人之路。

沈煙苦笑著抬頭看他：“這句話我剛才就在長公主面前說過，口氣太大，砸了自己腳。”

“不如再想想，是否還有地方遺漏了？”

沈煙忽然一拍腿，叫道：“鬼市！”

黎況臉色一變：“夫人還要去鬼市？”

“遺漏的地方，只有鬼市了，再無其他。只能再去一趟鬼市。”

一想起鬼市，沈煙心里頭就發憷，腦中浮現出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又想起那里破敗詭異的巷子，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

這時耳里響起黎況的聲音：“既然夫人執意要去，不如將卑職帶去?！?

沈煙抬起眼眸，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

黎況眼神晶亮地看著沈煙，正色道：“鬼市兇險，夫人絕不可孤身一人再去。卑職雖無太大本事，但總算有些武藝在身，可護著夫人。”

沈煙多看了他幾眼。尋常人若是知曉了鬼市之險，避都來不及呢，但黎況卻主動請纓一同前去，叫她心生感激。

“客氣的話就不多說了，咱們抓緊時間走吧。”

“卑職替夫人分憂是應該的，哪用得著客氣？”黎況笑著看沈煙雀躍地站起來，她眼里重新燃起希望。這才是他希望見到的模樣。

“我去過一次，由我帶路吧。你跟在我后面，若無必要，可別貿然出手。咱們的目標就是千機水，取到后立刻就走，千萬別停留。”沈煙認真叮囑著黎況，一回頭只見黎況面上噙著笑意，似乎在走神，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黎侍衛長？”

“夫人放心，卑職一切聽從指揮?！?

沈煙點頭，當即披星戴月地與黎況一道出門了。為了節省時間，避免招搖，她特意與黎況一人一騎快馬，直奔鬼市。

擔心了一路，想不到鬼市里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巷子極小，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東西，愈發透出一股陰森的味道。

沈煙走了兩步，也不知腳下踩到什么，一聲尖叫。

黎況在后面鎮定說著：“夫人莫慌，恐是流浪的貓狗?！?

正說著，墻角邊響起一聲軟綿綿的貓叫。黎況亮起了火折子，只見一個弱小的身影從眼前閃過，簌地竄到了巷子深處。

沈煙拍著胸口：“嚇死我了?！彼偻白?，忽覺胳膊一緊，是黎況拉住了她。

“不如讓卑職走在前面吧，夫人指路即可?！?

黎況的掌心很暖，他雖未用力拉沈煙胳膊，但沈煙分明覺察到一股溫柔且不容拒絕的力量。沈煙松開了黎況的手，指了指前面：“這個岔口右轉便是。”

兩人借著火折子微弱的光繼續走著，期間沈煙又有幾次差點踩到路邊廢棄的木料，幸虧有黎況在前面小聲提醒著，這才避免了稀里嘩啦的動靜。

“就是這里了。不過我也不確定，這會兒屋里是否還有人?！鄙驘熃舆^黎況的火折子，自己借著火光朝窗里頭打量。

屋里傳來一個低柔的語聲：“貴客來了，請進吧。”

若離在里頭？沈煙回頭沖黎況一點頭，黎況會意，率先推開了屋門。

屋內點著香，青煙裊裊，暖意盎然，與外頭的凄冷形成鮮明對比。沈煙進屋后，火折子照亮室內，她一眼就見到了當中的雪白人影，若離一身素紗盤腿于榻間，似在打坐。她依然頭戴斗笠，紗幔遮住了容顏，但從她窈窕的身影來看，想來也是個活色生香的美人。

沈煙先開口了：“深夜打攪，實在過意不去?！?

“先前九王爺答應我，將這里給忘了。為何九王妃又來了？還帶了另一個男人？”

沈煙奇道：“你自稱眼盲，是如何區分不同來人的？”

若離輕笑：“聽聲音呀。不同的人，氣息不同，腳步不同。九王爺一進來，屋內便有冷銳之氣，而此人，溫潤之氣中挾帶著抑制的肅殺。更何況，若來者是九王爺，怎會候在一旁遲遲不說話？”

“我是九王府侍衛，護送夫人前來。想不到姑娘眼雖盲，感知竟如此敏銳?！?

若離不理會黎況，面朝沈煙冷冷道：“說吧，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