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大學已經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我是壓根兒也沒想到,竟然和顧凌晨分到了一個宿舍,真是奇妙的緣分啊!
自從跟林蔚南分手之后,我就斷絕了所有有關于他的一切,所以那次我生日時在火車上遇見的顧凌晨。
顧凌晨已經不再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而是變得自信滿滿、不卑不亢,且做起事來雷厲風行、有條不紊,對事情總是有著自己獨特的想法和見解,所以直接被我們部的部長暗定為下一屆的部長。
不過有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呆著,而且一呆就是好幾個小時,圖書館二樓的東南角落就是她那時候經常光顧的地方。
那時候她會坐在那里,愣愣地望著北方,一動不動,絕美的雙眸里總是染著淡淡的憂傷。因為位于背陰面,那里的窗戶總會被開得很大,絲絲的涼風從那兒穿進,把她披散下來的淺棕色長發吹得微微拂動,淺藍色的裙角也跟著晃了晃,她只是會淡淡地把誤貼在臉頰上的發絲別到耳后,繼續望著窗外,仿佛一個誤入塵世的清冷女仙,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紀瑟還是和初見的時候一樣,有點……嫉惡如仇吧,很喜歡替人打抱不平,是我們宿舍的大姐大。
有時候我覺得她就是更女性化的舒白,因為她們都有著同樣的富家出身,且都是那種開朗樂觀對朋友很是誠懇的人,可有時候我又覺得她不太像。
她的心思過于縝密,完全不是舒白那種大大咧咧性格能相提并論的,就像……她對待那個很喜歡很喜歡她的陸時役,永遠都能一擊斃命,準確無誤地把最鋒利的劍刺在人最柔軟的角落。
話說陸時役也夠慘,還記得上上個周末,言嶼辰過來請我吃飯,順便過來看看母校,在飯店里正好聽到了他醉醺醺的聲音,當時他拉著好友哭得那叫一個鼻涕一把淚一把,好不可憐,嚷嚷了那么多話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喜歡了紀瑟那么多年她還是不接受自己之類的。還說那天是他什么紀念日,紀瑟不記得他很傷心之類的,還攥著拳頭發誓說再也不會當舔狗。
可是……打臉是如此地快,第二天,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屁顛屁顛地抱了一束花,跑到了我們宿舍樓下對著紀瑟就是奪命連環call,紀瑟不耐煩地掛了一次又一次,最后索性關機,戴上眼罩和耳塞爬到床上會了一上午的周公。可憐那小伙,頂著烈日在我們宿舍傻兮兮地站了一上午,我想著要不是因為我去領外賣多瞄了一眼看到他,沖他解釋了一下,他得在那兒站上一天。反正這個毅力,我是挺佩服的。
反觀紀瑟,始終一副毫不在意、氣定神閑的模樣,當然……這是在外人眼中。我還是很清楚地記得那次陸時役遭遇小型“車禍”時,她臉上流露的心疼,以及那次我把陸時役送給她的花拿上來她說要給我的時候那微微捏著的指尖。
喜歡一個人是沒辦法偽裝的,一個眼神兒、一個動作都能很輕易地暴露出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可是為什么呢?
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她不愿意承認喜歡陸時役,而且還變本加厲地去傷害他呢?
難道真應了舒白那句,“愛情還是需要點坎坷的。”
搞不懂搞不懂!
突然那邊一陣人潮涌動,我凝了凝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我去!
這家伙的出場方式……要不要這么新奇??
簡直是作孽啊!
作孽!
誰攤上這么一個兄弟誰……簡直丟死人了。
那邊梧桐樹下,一個長相俊美、身影頎長,足足八尺有余的男人斜靠在瑪莎拉蒂的車門前,笑得邪魅,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锃亮,在陽光下,仿佛上面打了一層蠟,似乎是感覺到了熱,男人慢條斯理地脫下了外套,順帶解開了襯衫上面的幾顆紐扣,性感的鎖骨頓時傾露,給他染上了一抹迷人的魅力。
白色絲質襯衫很好地地勾勒了男人完美而又健碩的身材,引得人禁不住側目。
我無語地扶了扶額,這家伙,有毛病啊!這么熱的天兒,還專門穿了個西裝過來,當我不知道他已經放假了??
再說就算不放假,他們那也用不著穿西裝啊!
這么熱的天兒,白大褂里面套一個背心得了,方便省事兒。
我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走了過去,碰到車門的那一刻,我的整個身體仿佛受到了凌遲,我禁不住頭皮發麻,快速地拉開車門鉆了進去。
外面的人立馬用一種羨慕且嫌惡的眼神兒看著我,像是我犯了什么錯誤似的。
“喂!”我搖下駕駛座那邊的車窗,略微不耐地吼道,“還不走啊!”
天天就像個花孔雀一樣,搔首弄姿,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煩死了!
不過……衣品確實提升了,還記得去年我在高四的時候,讓他給我送一些證件,大夏天,穿了個粉色的長袖衛衣跑了過來,問他為啥那個裝扮,他說他冷,還跟我解釋說這個顏色符合我這個年紀的審美,當時還沖我放了個電眼,我忍著沒捶死他的沖動,愣是好脾氣地把他送下來了樓。
現在衣品是高了,可是……這越穿越厚是什么鬼??
今天28度,他穿了這一身的……呢子裝備,不怕捂出痱子啊!
還記得小的時候,我跟他去鄉下爺爺奶奶家住了幾天。那里沒有空調,一個小房子就只有一個破電扇晃晃悠悠地轉著,他整天不出門,在那下面站著,竟然還捂出了一身的痱子,背上那一片紅彤彤的樣子,看得人心驚。反觀我,像個假小子似的,穿著拖拉板每天在跟著鄰居放羊,那時候就連爺爺都說,說我們老言家的倆娃子投錯了性別,該是男孩倒是比女孩還生得嬌氣。
言嶼辰的笑容一時間僵住了,抿著嘴巴,打開車門坐了進來,周圍不斷張望的人一看主角已經進去了,快速地瞥了一眼,撐著傘匆匆離去。
“大哥,你不熱嗎?”我頗為自覺打開面前的紙袋,抽出一瓶可樂擰開,咕嚕嚕灌上幾口,涼意瞬間沁人心脾。
“你懂什么!”言嶼辰挑挑眉,不急不慌地發動車子,“哥這叫時尚。”
“咳咳咳”我抹了把下巴,擰緊可樂,伸頭從紙袋里掏出來一包薯片,毫不客氣地撕開填進嘴里,咕噥道,“人家都是美麗凍人,您這倒好,美麗熱人了。”
我一邊吃一邊無情地打擊著他,這家伙,不能說好話,要不然……得飄到太平洋。
而且,我可沒忘他扭頭把紙袋放我面前時候,那脖子后面的紅印。
你說……他圖啥呢??
我可是很清楚地記得前幾年,我不小心得了痱子的慘況。那是中考過后跟舒白幾個人約著出去玩兒,本來想著出去穿著長袖能把自己捂白呢!不曾想,竟然捂了一身痱子回來。說實話,那幾天就是我人生中最痛苦最難熬的日子,每天后背、脖頸都是火辣辣的疼,又加上我出去玩之前剪了個頭發,整個額頭后來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痱子,又疼又癢又紅,簡直像整了個容。
從那以后,只要是夏天,我就怎么舒服怎么涼快怎么來。至于頭發,我也不管丑不丑,一到那個炎熱的時間,我就使勁兒揪著,把劉海兒高高地梳了上去,扎成了一個恨天高的丸子頭。每次言嶼辰都是趁我不注意,揪著它,笑得肆無忌憚,說我像個葫蘆娃……
我都為痱子讓了這么大的步了,按理說,他受它這么多年的折磨,按理說,應該比我懂啊!
可是……現在看來,怎么這么不開竅兒!
話說,他頭發上油得發亮的那玩意兒是發蠟吧?!
不對啊!
這貨不對啊!
“言嶼辰,你……”我睨著眼,“是不是看上我們學校的誰了?這么……花枝招展的。”
言嶼辰眼皮一跳,笑著打了個哈哈,“怎么可能!就你們學校那些小崽子,哪入得了你……你老哥我的法眼!”
“是嗎?”我狐疑地看著他,擰開可樂瓶順了順,“想你也不能,你這家伙,不就喜歡找比你大的嗎?還天天扯著,‘女大三,抱金磚。’”
言嶼辰抽了抽嘴角,沒好氣道,“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哥哥這不是比吃還重要嗎?”我學著舒白往常的模樣,翹起蘭花指,沖言嶼辰拋了個媚眼兒,“是不是,哥哥?”
“嘔,你惡心死我了。”
我挑挑眉,不動聲色地撕開了一包芒果干,扔進嘴里,瞬間整個口腔充滿了芒果的清香與酸甜,“這不是跟你學的嘛!”
“你老哥我是這樣?”
“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淡淡地說道。
“這么惡心的嗎?怪不得……”言嶼辰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
言嶼辰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不贊同地看了我一眼,“別吃了,你看你現在臉圓的。”
“……我想圓,管你什么事兒!”
“以后連男朋友都找不到!”
“哎呦!”我往嘴里又扔進一個芒果干,笑得奸詐,“這不有哥哥嘛!是不是,咱們言少多牛啊!h市,啊呸,z國一哥。”
我狗腿子地沖他豎了個大拇指,眼睛里卻是滿滿的譏諷。
言嶼辰翻了個白眼兒,“滾,你惡心人的技術簡直是練得爐火純青。”
我皮笑肉不笑地沖他作了個揖,“還好還好,不及您!”
說完低頭揉了揉有點發撐的肚子,“我先睡會兒,到了叫我。”
“好。”
我挑挑眉,心想,這次沒懟我,怪新奇,接著閡上了眸子,會周公去了。
“言笙,你是豬啊!口水都流我車上了!”言嶼辰重重地晃著我,沒有一絲的憐香惜玉。
我揉了揉發漲的眼睛,眼神逐漸變得清明,轉而恨恨地瞪著他,吼道,“我這是給你面子,要是別人,想要還沒那個機會呢!”
言嶼辰懟了我幾句,狂按了幾下喇叭,緊接著開門的聲音響起,一道欣喜的女聲傳了過來,“笙笙回來啦!”
我立馬打開車門跳下了車,興奮地抱住來人,喊道,“媽媽!”
媽媽眼眶有點兒濕潤,許久松開我,上下打量了幾眼,“瘦了瘦了。”
以前聽姥姥說過,媽媽本來是個很堅強獨立的女性,自從遇見了爸爸,方寸大亂,變得特別小鳥依人,尤其是在生我的時候,大出血,差點兒沒挺過來,所以從那之后,變得迷迷糊糊的,特別的脆弱敏感,動不動就淚濕眼眶。
爸爸走了過來,不動聲色地環住她,拭著她的眼角,安慰道,“孩子回來了就好,走,咱們先進去,孩子也累了。”
說完沖我擠了擠眼,我立馬會意,笑著走了過去,“媽媽,走,我給你說,我在學校里超級懷念你做的糖醋排骨,我們學校那些人做得糖醋排骨跟你做的,真的沒法比!”
“怎么沒人管我……”言嶼辰撓了撓后腦勺,撇撇嘴,跟了上來。
飯桌上。
“笙笙,真得瘦了,來多吃點兒!”
“還有這個雞腿兒!你不是最愛吃的嗎?”
“叮”媽媽伸手打掉了言嶼辰的筷子,把盤子里的另一只雞腿遞了過來,笑著說,“還有這個!多吃點兒,看你現在瘦的!”說完輕蹙峨眉,一臉心疼。
“媽,我也想吃!”言嶼辰立著筷子,不滿地在桌子上敲了幾下。
媽媽瞪著他,“你看你現在的臉,還有你肚子上的肉,別捂著,都看見了。都二十好幾的大男人了,還天天穿個……蠟筆小新的睡衣亂串,你辦的健身卡你怎么不去!”
“媽……有你這么說你兒子的嗎?”
我瞄了言嶼辰一眼,憋笑道,“媽媽,你也吃。”說完笑著把碗里的雞腿夾了過去,不等她推辭,率先出聲道,“媽媽,你吃,我記得你也喜歡吃這個!”
媽媽笑得一臉欣慰,夸了我幾句,嫌棄般地瞪了言嶼辰一眼,“沒個正形兒!”
“我……”言嶼辰扁扁嘴,自顧自地扒著碗里的飯。
突然,他抬起頭,激動地看著面前的盤子,興奮道,“爸,我就知道還是你疼我!”
爸爸摸了摸鼻子,頗為淡定地地說,“那是夾給你媽的。”
言嶼辰((???|||))
噗,笑死我了!
吃完飯,我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捧著手機懶懶地往床上一躺,劃著日歷,思考未來這幾天怎么渡過。
忽然……我愣了一下,按著床坐了起來。
后天……后天是他的生日。
我閉了閉眼,一股悲傷涌上心頭,去年高考,他急著回來,發生了車禍,那個長得像個瓷娃娃般的女孩一臉憤恨地控訴著我,說我手掃把星,讓我再也不要找他。
呵,或許真像她說的那樣,我總是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要不然……舒白和許微木一屆大神,怎么會上了高四??
我趿拉著拖鞋,走到桌子旁,從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來一個箱子,吹了吹上面那層薄薄的灰塵,輕輕打開。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淺藍色的絲絨禮盒,還記得那是他非要讓我跟他一起做旋轉木馬的時候,送給我的,一個大男生,坐在上面,笑得比我一個女生還要開心。
我扶了扶手心里的項鏈,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小盒子里。
下面是一個黑色的禮盒,我還記得,那是他花了幾個月時間做成的,明明那時候那么忙,他還是……里面的房子、樹木、溪流如最開始見的那般,美麗精致地讓人挪不開眼睛。
盒子里面放了一個鑰匙,到現在,我還能記得那片星空和那個眼睛里裝滿了星辰的少年,可是……我捏起那張鮮艷的照片,心口處微微發疼,女生得意的語氣似乎還在耳邊回蕩。
“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嘉木風可摧,相思不可斷。”
“你自己難道沒有發現嗎?除了瞳色,你的眼睛和我的眼睛難道有什么區別嗎?”
“他看的從來都不是你,只是睹物思人罷了!”
……
我捶了捶微微發疼的頭,蓋住盒子,站起身往床上一躺,合著眼眸,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