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滿意的看著臺下那一張張癡迷的臉，自從收了這丫頭，她的生意真是越來越好了，她這張臉，可真是美。

一曲終，箜篌被一擊紅綢送走，琴師已備好，如行云流水般彈奏，般若翩翩起舞，如同精靈，配舞的五個女子時而將她包圍，時而將她顯出，她起身飛出墨發在身后飛揚，未被面具遮住的臉龐更加清晰的出現在人們眼前，美的令人窒息。忽然，那銀色面具晃了一下，般若似有察覺，眸中顯出驚慌。她連忙伸手去扶，腕上垂下的白紗卻被踩住，這一剎那間，面具轟然落下。

喝彩聲忽然變成一陣倒抽氣，還是那群看客，此刻他們眼中卻出現了驚恐、害怕、厭惡、唾棄。

那是怎樣的半邊臉，沒有臉皮，肌肉發黑像被烤焦，肉質肌理分明，有一些黑洞洞的小縫隙，顴骨處露出森森白骨。

一面天使，一面魔鬼，兩相對比，太過震撼。

人群中開始爆發出驚叫，往門外擠，有人發出嘔吐聲，有人揚起手中的東西，向臺上砸去。

莫語從震撼中驚醒，看著四散而逃的人，退到角落的茶桌旁。一抬眼，見那面具男子用一把長劍擋開了砸上臺的東西。般若匍匐在地，臉深深埋在紅綢之中。

不到一刻鐘，人走了個干凈。老鴇黑著臉往臺上走，口中叫罵著：“你這丑東西，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帶好你的面具，老娘好吃好喝收了你幾年，還答應不讓你接客，你就是這么回報老娘的！春華樓都被你個丑東西毀了，如今非把你打死不可！”

“住手！”面具男子持劍指在老鴇胸前。

“我說公子，我們春華樓管教自家姑娘，你最好別插手，否則連你一起打。”老鴇一揮手，十幾個手拿長刀的男人圍了上來。

“哎哎哎，老板娘別著急，大家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武呢。”莫語站在兩人中間，把面具男子的長劍按了下去，對他輕輕搖頭。“要是驚動了官府，這不是又耽誤您幾天生意嘛。”

“你是誰？少管閑事。”老鴇不悅的說。

“我要贖走她，你說個數吧。”男子把地上的面具撿起來放在般若跟前。

“贖她？五千兩銀子。”老鴇雙手叉腰。

“我身上只有五百兩，你叫人跟我去取。”男子說。

“不行，沒有五千兩，老娘我寧愿打死她，扔湖里，去祭奠那湖中女鬼。”

“我不走。”般若已帶上面具，堅定的說。

“為何不走？你在這只能被他們打死。”莫語不解。

“我...我不知道...”般若搖著頭，“我不能走...”

“你在等人？”

“我不知道。”般若茫然的看著前方，似乎在努力想什么。

“你別著急。”男子倒了杯茶，遞過去。

“別在這磨磨唧唧，贖還是不贖，老娘沒空跟你們在這瞎耗。”

“我相信你不會跟它過不去。”莫語拿著一錠金子吊在老鴇眼前晃了一圈，又收回手里，“想必般若姑娘的事已經傳遍大街小巷，若此時這里發生命案，你這春華樓就真毀了。我能給你這錠金子，就能連本帶利的收回來，當然，我并不想拿回它，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老鴇盯著莫語看了一會，尋思了一下，道：“公子既然用金子贖了人，我自然樂的收下，生意人，我也不想徒惹是非，你請便。”

“如此，多謝了。”莫語見老鴇離開，轉身對男子說，“我們還是盡快離開這里為好。”

“多謝兄臺仗義，在下感激不盡，定會歸還贖金。”

“我只是看不慣，不必客氣。”

“在下想邀請兄臺到府上，不知可否賞臉？”男子道。

“不幸榮幸。”莫語拱拱手。

“般若，走吧。”

“不，我不走，我不能走。”般若雙手緊緊抓住桌子，驚恐的搖著頭。“你們為何要救我？”

莫語在心中嘆息，知覺告訴她，這般若精神上有問題，想必是經受過打擊。

“你很像一個故人。”男子輕聲道，扶起般若坐下來，倒了三杯茶分別放在她們面前。“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般若看看他，微微點頭。

“有一個女孩小竹，青竹的竹，是個庶出的小姐，母親早亡，她在自己的花園里種了很多花，還養了兩只大白鵝。她有一個弟弟叫小朗，每次都喊她小豬。有一次，小朗偷了嫡出小姐的兩個銅板，小姐帶著人過來，小朗嚇的不敢出聲，小竹說是自己偷得，替他挨了打，好幾天都下不了床。弟弟看著姐姐的傷，半夜里嚎啕大哭，小竹捂住弟弟的嘴說：弟，你別哭，反正我都挨完打了，下次你別拿她東西，咱們自己掙，把大白鵝下的蛋拿去賣，就有錢了。”

小朗心里一直記著姐姐替他挨鞭子的情形，那一年，他六歲，姐姐八歲。

江家老爺八房姨太，七個兒子，五個女兒。只有嫡出的小姐能念私塾，男孩子都可以去上學，但是因為得罪過嫡出大小姐，他們不讓小朗去私塾，與他們娘親生前要好的四姨娘去求情也不起絲毫作用，最后姐姐偷偷溜進江老爺書房跪求，江老爺居然不認識她，以為是仆人的女兒，命人將她拉到門外，她不肯走，就跪在書房前，當夜雷雨交加，天亮后，四姨娘帶著小朗趕過去時，姐姐已經昏倒在地。江老爺推門而出，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拉走叫大夫看看。”

“老爺，這是您的六子小朗。”四姨娘撫摸著他的頭，“快叫爹呀。”

小朗瞅著站在遠處的中年男人，撅起小嘴，不情愿的叫了聲：“爹。”

“嗯。”江老爺走過來，摸摸他的頭，“多大了？”

“回老爺，小朗已滿七歲。”四姨娘連忙說。

“跟著老五他們去私塾吧，管家，你帶老六去。”江老爺背著手，準備回書房。

“老爺，笙妹去的早，妾身想把小朗和小竹接過去照料，還請老爺成全。”

“隨你。”

“謝老爺。”四姨娘行了個禮，連忙命貼身的王婆背起小竹離開。